這一幕,老將軍看了滿眼,他那表情似笑不笑的,非常一言難盡。


    直到這時,災劫中心,還時不時有人惶惶然往外逃出來,滿月的視線越過司慎言肩頭,正好看見狼藉一片中,幾個人相互攙扶著往外走。


    其中一個人影,滿月隱約覺得身形熟悉。


    看那人走路的模樣,就知他絕非布衣百姓。


    該是個武人。


    滿月掠過司慎言身邊,兩步衝進煙塵裏,可那人晃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了。


    作者有話說:


    豐年:老夫好像看見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要不要磕一下。


    第77章 調虎離山


    大越皇宮, 金安殿中,皇上一臉冷肅斜臥在龍椅上,他隻草草修整過儀容, 就登殿了。


    不光皇上, 剛才事故的親歷者, 個個灰頭土臉。武林高手和肩不能扛的文人相比, 也並沒有遊刃自如到哪裏去。豐年頭髮上埋著無數的灰白沙礫,讓他本來就已經霜雪斑駁的頭髮, 顯得更滄桑了。


    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在大晚上被提摟進宮。


    金安殿這時異常安靜,沒人先開口觸黴頭。


    因為獅子舞是安王安排的, 他已經被禁止離開都城,去哪裏都有三法司的人跟著, 隻是換了一片更大的區域禁他的足。


    皇上半眯著眼睛,像一隻受傷打盹兒的龍。


    下一刻, 龍睜開眼睛,手上的南紅珠抽打在禦書案邊沿上:「是要朕的命嗎!」


    聲音不高, 持著帝王威儀。


    天顏震怒,群臣齊齊跪下:「陛下息怒。」


    本是勸慰的話, 一下戳了皇上的肺管子:「息怒?等朕駕鶴西歸, 去見先皇了, 這怒氣就息了!誰!說說!怎麽辦!」


    滿月跪在豐年身後,斜眼偷偷瞧周圍。諸臣一個個不敢抬頭,私底下小動作可不少。剛剛被滿月帶著空中飛人的中書令黃大人,離豐年不遠, 歪著腦袋沖侯爺擠眉弄眼:將軍救駕有功, 上啊, 勸勸。


    豐年不理。


    黃大人和豐年一樣,兩朝元老。他年輕時還做過帝師,但豐年卻不怎麽看的上這個老學究。


    上慣戰場的人,多是骨子裏看不慣過於書生氣的條條框框。將軍嫌他腦袋裏填得都是榆木疙瘩,剜出來削個木魚都比老黃頭兒叫喚得動聽。


    「都起來吧,」皇上略平緩了怒意,問道,「死傷多少百姓?」


    金吾衛上將迴話道:「迴陛下,陛下親臨,重華樓二層以上沒有閑雜人,一層的拱頂是玄鐵精,極為堅硬。雖然坍塌損毀嚴重,但百姓大多得以逃脫,隻是……有不少百姓被砸傷踩傷,目前的統計亡二十餘人,重傷五十餘。」


    這數字已經很值得慶幸了。


    「重華樓基底為何會有火藥,狄家的人呢?」


    殿上,一直位於前列的老者道:「陛下……狄家家主已經審過,拒不認罪,現被三法司收押細審,今日陛下受驚,還是早些休息吧。」


    皇上往龍椅裏靠了靠,他其實明白,狄家不會傻到在自己地盤動手,合上眼睛舒一口氣:「皇叔啊,朕總覺得這事兒……」


    紀滿月所處之處隻能看見那說話老者的背影。他鬚髮皆是銀絲,年紀已經很大了,但脊背筆直,半點老人的佝僂都看不出。


    滿月心道:想來這人是祁王。


    祁王道:「陛下放心,臣與戎國候必會加強戒備,細查此事。還有幾日就到中秋了,大祭當前,陛下保重龍體。」


    皇上臉色很不好,拋開遇險,單說中秋祭前鎮著大越氣運的重華樓塌,他臉色能好看就怪了。他展目看,剛才跟著自己去祈福的數位臣子,個個狼狽異常,道:「罷了,安王的事情交給皇叔和豐愛卿。」


    說完,袍子一撣,迴後宮去了。


    皇上前腳走,祁王轉身樂嗬嗬的向著豐年過來了。


    「王爺安康。」豐年行禮。


    滿月和司慎言也隨著。


    紀滿月心道:祁王這心懷叵測的老頭子,儀表堂堂,也不知皇上對繁花府圍城一事知道多少。


    祁王客客氣氣,朝服的大袖胸前抱攏,還了禮。目光遊到滿月身上,又是一頓。這已經不知第幾個人了,他在看滿月臉上的紅紋。


    祁王道:「這就是為繁花府解圍的二位大人嗎?當日,本王麾下瑞風營行事魯莽,在這給二位賠不是了。付有義草率,本王罰他了。」話畢,又向二人微微欠身。


    付有義,是指瑞風營的副統領。當時豐年放了明鐸和付有義,如今更不能計較了。


    豐年剛想說「王爺言重」,話沒出口,聽見金安殿外一陣腳步急響。


    皇宮大內,這般著急忙慌體統大失,豐年心裏一緊,順著聲音看去。


    內侍庭來人門前匆匆行禮:「各位大人且別散,西嘉蘭關來了加急軍報,陛下片刻就會登殿。」


    豐年不動聲色的看了祁王一眼。


    老王爺臉上平靜如水。


    西嘉蘭關離都城不到四百裏,雄關萬裏阻隔著大越與巴爾恪。這巴爾恪是漢話音譯,按照意譯,他們該稱為戎神後人。豐年年輕時,曾在西嘉蘭關以三十七萬官軍對陣巴爾恪七十餘萬蠻兵,最後亂軍陣中,親斬巴爾恪皇子首級於陣前,自此之後巴爾恪一蹶不振。


    如今驚蟄了嗎。


    不及多想,皇上果然又迴來了,還是一副灰頭草麵的模樣,看就是沒來得及梳洗,又被軍報擠兌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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