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好半天沒反應。


    司慎言不催他,坐在他身邊,目不轉睛的看他。一副要與他僵持到地老天荒的樣子。


    這二人一個看天,一個看人,這會兒要有旁人進來看見,定要認為這二人有病。


    可能滿月終於被司慎言看得不自在了,含含混混的答道:「我一時不知身在何方,身邊的事情虛實難斷,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隻有剛才你抱我……才讓我覺得真實,但其實……」他僵硬的扯出點笑意,「也都是假的。」


    司慎言在滿月含混的表達中精準的領會了關鍵,心道:我不是假的。


    他正色道:「你把藥吃了,內傷壓一壓,我跟你說點要緊的事,否則我不敢說。」


    可這在滿月看來,隻是對方哄他喝藥的把戲。他非但沒動,還把眼睛合上了。


    「歸順朝廷時,你還欠我一個許諾呢——你給我起來喝藥。」


    當時為救張日堯,確有其事。


    本是好意,但司慎言不明就裏,多少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


    紀滿月唿吸一滯,道:「我卑鄙無恥,言而無信。」說完繼續挺屍。


    司慎言實在沒什麽辦法了,索性決心快刀亂麻,拉著滿月起身,強行將他抱在懷裏,扣著他的手少陰心經,沖了一道真氣護住心脈,道:「這遊戲是你們的心血,不能就這麽毀了,你要迴去是不是啊,紀總?」


    第68章 一見鍾情


    滿月愣了, 側目看司慎言。


    那句話在他腦海裏打了個旋,每個字都重新盤了一遍之後,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了——他並不是沒懷疑過司慎言的身份, 初時覺得不深究也罷, 後來逐漸把情意埋在對方身上,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變成了潘多拉的魔盒。


    滿月越發不敢觸碰。


    生怕真相翻開的那一剎那, 知道自己的真心附著在一個不存在的人身上。


    在這孤立無援的境地裏,他的大半堅強是強撐出來的。他要將那些可能動搖自己心思的變數通通隔絕開, 這條不知終點在何方的路才能走得下去。


    讓人發瘋的永遠不會是熬,而是熬得看不到盡頭。


    直至今日,盒蓋子被司慎言自己掀了, 滿月心思猛的一震,緊接著便是內傷被悸亂難安的心緒滋養, 掀起巨浪。那一口岔氣,好像是幽深不見底的寒潭中沉睡已久的妖怪, 被猛然驚醒。它怒火難平,將寒徹骨縫的冷水掀得支離破碎。


    滿月心裏的點滴清明, 在潭水的離亂中沉浮不定。


    司慎言幾乎壓製不住那股狂躁的岔氣,又不敢猛衝。


    隻得凝神, 走鋼索一樣將滿月心脈護住。


    紀滿月腦子的糟亂裏, 尚存著一絲理智。


    他剛才已經咳血了, 胸口驟來的劇烈刺痛幾度要奪去他的神誌。


    但也就是這磨人心性的內傷,讓滿月心底騰起一股執拗的血性——就算張日堯真的死了,事情也不能就這樣結束。


    這麽多年的心血,豈能被幾句道聽途說攪得骨碎離散?


    內傷, 到底有完沒完!


    正這麽想, 一口淤血壓製不住地往上湧, 滿月凝神提起一股至純的真氣,借著司慎言綿長的內息,猛地衝上四下亂竄的岔氣。


    胸中的憋悶瞬間被點燃了,氣息兩相對沖,一口血湧到嗓子眼。


    滿月暗罵:沒完沒了,省省吧。


    這口血居然又被他半壓半咽迴去了。


    他合上眼睛深沉的吐息幾次,再睜眼神色裏的委頓一掃而空。


    反倒是司慎言,差點被他內息裏崛起的清凜嚇死。


    「藥。」滿月攤開手。


    司慎言和他離得很近,聞見他身上那股非常熟悉的淡香裏混著一絲血腥味。幸而看他眼神堅定中正,就跟得了聖旨似的,將傷藥倒出一粒遞過去。


    滿月接過扔進嘴裏,吃糖豆一樣嚼兩下咽了。


    司慎言知道這時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先休息了。便在床頭墊個枕頭,讓他倚得舒服些,看似拉著他的手,其實搭扶著脈搏,緩緩將事發至今的點滴,摘重點與他說了。


    二人來言去語,總結出幾個關鍵所在:


    第一,害對方程式設計師殞命的人,也在遊戲裏,但尚不知道是誰;


    第二,這遊戲裏極有可能還有自己人;


    第三,江湖三件秘寶中,隱藏了一個現實位置的坐標,現實兇案的關鍵八成被藏在那;


    第四,單片機確實在司慎言手上,最初司慎言利用單片機裝作係統和滿月說過幾次話,但時機總是找不準,後來就再沒怎麽用過了。


    司慎言從懷中摸出單片機,交在滿月手上。紀滿月見那確實是一片解碼板。


    「還有……」司慎言沉吟道,「我當初,對你……我以為遊戲結束你就能迴現實去,」他忍不住摟上滿月的腰,隔著衣服去摸曾經被自己刺中的地方,「事與願違,我以為是bug了,但看過陳庭的留書……嘶,你臉上這片紅紋,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滿月皺著眉,隱約能領會司慎言的思路,又不大捋得清:「人設大多不是我做的,穿進來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們還給我臉上編排了這麽一塊東西。」


    司慎言隨即笑了:想也是啊,若是他自己設定的,又怎麽會日日嫌棄得用妝粉遮了去。


    滿月又想起什麽,問道:「你現實裏也姓司?我聽他們叫你檀隊,一直以為你姓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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