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娓娓講述,說從最開始的老鼠投井起,繁花府就已經在有心人的算計之中了,而這些詭術、奇毒,都被記錄在一本江湖奇書中。


    比如,郝大人中的就是其中記錄的寄生蠱蟲,是一種西域才能煉製成功的活人蠱。


    蠱蟲的本體確實是水蛭。


    禦蠱師會將水蛭一切為二,然後放在它適應的環境中繼續飼養,這時候,大部分水蛭會死掉,萬裏挑一地選出兩段都能存活下來,事情便成了一半。


    此後,再配合西域邊境的毒草、毒蟲以特殊方式飼養,最終就能養成蠱,名為同生共死。


    金瑞忍不住插話道:「姑娘說的特殊方式,是什麽?」


    孟飄忱笑了,突然賣起高深來:「這我不能說,而且公公聽了會後悔知道的。」


    金瑞似有不甘,看豐年也向他搖頭,才忍住了沒有追問。豐年問道:「同生共死是何意,怎麽聽都像是苗疆草鬼婆子下給情郎的玩意?」


    孟飄忱搖頭道:「這蠱是一對,禦蠱師會選中目標,與目標達成契約。但這時,目標是不會知道自己被活人蠱寄生了,」姑娘皺眉,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我猜,那禦蠱師與道士達成的契約是……『你幫我在城中製造混亂,讓疫病肆虐,我就幫你達成某個願望,』至於這願望是什麽……」


    姑娘眉頭皺得更深了,想不出來。


    「或許是返老還童。」紀滿月道。


    這時當時他和司慎言把平虛當活人樁埋河裏,嚇唬出來的結果。


    孟飄忱點頭:「確實,這也是這同生共死的特點,一旦契約達成,蠱蟲會在宿主體內休眠,讓宿主容貌變得年輕。但一旦禦蠱師發現契約不能達成,就會催動蠱蟲復甦,蠱蟲會在宿主腦內一分為二,其中一半留在宿主體內,另一半則會去尋找新宿體,新宿體被寄生就已經是行屍走肉,隻會像傀儡一樣完成禦蠱師的任務,任務完結,蠱蟲會自新宿主體內脫出,與自身的另一半合二為一,化成一灘膿水。而這兩名活死人宿主,到此時也就真的死了。」


    所以取名同生共死。


    厲憐看得直要吐,又覺得不能丟人,聽孟飄忱說這麽些,強忍著反胃小聲的問紀滿月道:「師父……既然是契約,為何要弄得這般麻煩?」


    滿月笑了,自古以來所謂契約,要有製衡,但人心隔肚皮,總是想以最少得付出博取最大的利益。能夠一拍即合、兩相得宜的買賣太少了。


    想那禦蠱師與人成約時,話說得重了,沒人願意付出代價,話說得輕了,容易被反水。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連哄帶騙。


    滿月道:「為了應對變數。」


    如今,孟飄忱為整件事情的因果帶來了一把鑰匙,這鑰匙開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整件事情,似乎事涉西域;


    繁花府的災情,本以為是天災,今而才知,其實是借天災發揮的人禍,這背後的因果,怕隻是冰山一角。


    那《惡無刑咒》似乎是在許小樓手裏,他又是否參與其中?


    紀滿月心道:攤上事兒了。


    但他最關心的不是這個。


    眾人一路往正堂去,趁著月色,滿月幾步追到孟飄忱近前,道:「孟姑娘,張曉的毒……」


    孟飄忱看他一眼,淡淡道:「他的毒一時解不開,卻也死不了,至於公子你……再不休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也不知莫肅然這大夫怎麽當的。」


    獨自留在醫篷裏研製鴆泣血解藥的莫肅然無緣無故突然打了倆噴嚏。


    莫大夫皺眉:是誰罵我……


    可能也就隻有小師叔了。


    第56章 睡前故事


    這夜, 紛亂裏漫散出安寧。


    戎國候豐年親自前來治疫,民心大安。百姓們終於睡了小半年以來最踏實的一個覺。


    但事情的本身越發撲朔,不知是誰敢以蠱術控製朝廷命官, 甚至害其殞命……


    毒蠱源於西域, 那些消停沉寂了數十年的巴爾恪人, 要驚蟄了嗎?


    內衙廂房裏燃著淨穢香。


    豐年提起溫熱的黃酒, 給金瑞滿上:「你來傳聖旨就罷了,何苦要再與我跑到疫區來?」老將軍說著, 自己端杯在金瑞的酒杯上一碰,先幹了。


    金瑞用那隻木頭手撓了撓鼻子,笑道:「好不容易出宮一次, 和你敘敘舊,」他說完, 也幹了,黃酒溫潤, 略有些燙,夏日的深夜飲熱酒, 別有一番滋味,「祁王的小辮子被你抓住了, 動手嗎?」


    豐年隻是搖頭, 撚起幾朵幹丁香扔進熱酒裏。他垂著眼睛把酒杯湊在鼻子邊, 也不知是聞酒香還是想事情。


    皺紋已經爬滿老將軍的麵頰,但看輪廓,他鋒眉鼻挺,就算眼角微微垂了, 線條也依舊暢順。飽經滄桑看盡紛擾的睿智被他垂眸斂在眼底, 鋒芒盡收, 倏的溫柔起來。


    金瑞見他不答,換了個話題:「那丫頭是誰,一路上你對她客氣得很。」


    豐年笑著喝了酒,皺眉打量金瑞,頗有些預料之外的鄙夷:「到現在你都沒想明白?前幾日你已經見過那個叫懷芝的年輕人了,那丫頭一眼就認出他身上是《惡無刑咒》中記錄的東西,並非是什麽醉仙芝。」


    將軍說完,見金瑞一時難以置信,「咳」了一聲:「她姓孟!」


    金瑞這才從若有所思中還魂兒了,給自己和豐年滿上酒:「不會吧……《惡無刑咒》?她是……」他皺起眉頭,仔細盤算年紀,「是孟教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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