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纓依舊沒有答覆,而是莫名開啟了一個新問題:「你是誰?」


    他微怔,還是答:「謝韞。」


    「我是誰?」


    「阿纓。」


    朱纓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問題,但她還是遵從本心:「你喜歡的是誰呢?公主殿下、小?朱將軍,還是你的表妹?」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麽答案,這不就是在為難謝韞嗎?


    明明這些身份都是自己,可不知為何,她卻?突然鑽了牛角尖。


    謝韞卻?沒有感到奇怪,他說得清清楚楚,好像知道她想要什?麽:


    「我喜歡的是朱纓自己。」


    話音落下,朱纓恍然,心裏那點奇怪的感覺好像忽然消散了。


    一直以來,自己都擔心別人因身份而看重和喜愛她,甚至心生逃避,害怕聽?到不願接受的答案。


    她因此不安,在發?現自己對謝韞的感情後,這種感覺就更甚。直到現在,她心裏那塊石頭才轟然落地?。


    千萬個身份裏,她最想成為她自己。


    於是,朱纓也不再膽怯:「我也喜歡,我喜歡謝韞自己。」


    終於得到了盼望已久的迴?應,謝韞渾身一輕,仿佛身後忽然湧起一個巨大的皂角泡泡,讓他整個人都飄起來。


    這種喜悅格外陌生,與打了勝仗、得報母仇時都不一樣,強烈得難以抵抗。


    他久久凝視著眼前人,由心地?笑了。


    那笑中不添任何雜質,沒有強撐的冷漠,沒有埋藏的怨恨,隻有純粹的歡喜和滿足,亮如寒星的眼裏也開出?了一片繁花。


    朱纓很少見他這樣笑,不禁短暫一愣,隨後也咧開嘴角。


    心裏那點咚咚聲好像越來越大了,像有隻鳥兒?正撲騰一樣。


    她紅透了臉,先發?製人地?圈住他脖頸。


    少女自顧自跳起來。


    謝韞將人穩穩接住,雙手托住後腰和脊背不讓她掉下去。


    然而這還不夠,他就著這個姿勢,甚至孩子氣地?帶她轉了好幾?個圈,惹得朱纓實在沒忍住,臉埋在他肩頭傻笑出?聲。


    好蠢的場麵,可不能?讓別人看見。


    她稍稍抬起頭,與他麵龐近在咫尺,垂在身後的一束烏髮?都飛到前麵,從謝韞耳邊癢癢掃過。


    「你喜歡我,就要喜歡全部的我。亂發?脾氣、不講道理、固執又記仇的我,你也要一樣喜歡。」她說。


    後者一邊抱著她,一邊仰頭看她,「它們都是組成你的一部分,不是嗎?」


    那些都是她的屬性,失去任何一個都不再是完整的她。


    他喜歡她自己,不管是優點還是缺點,隻要是她,他就會一樣喜歡。


    何況,她說的這些算什?麽「缺點」呢?隻是一些可愛的小?性子罷了。


    左右他不會讓自己掉下去,朱纓索性鬆開手臂,改去觸捏他紅起來的耳垂,摸起來熱熱的。


    忽略了某人不自在的模樣,她彎著眼睛沒有說話,隻更加湊近他,用動作表示了自己的情緒。


    「姑母不在,以後換我疼你啦。」


    她忍著悸動,蜻蜓點水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


    這年中秋,謝韞帶著朱纓離開軍營,去謝府祠堂拜見了他的祖父和母親。


    這幾?年間?,朱纓不是沒有來過謝府,但這次情況特殊,她心裏不斷默念,卻?還是生出?一陣緊張來。


    然而當真正進入古樸厚重的祠堂,麵對著座座牌位和盞盞明燭時,她心中那點侷促又奇異地?消散了。


    她雙手合十,小?聲喃喃:「謝老大人,辰陽姑母,你們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待他的。」


    這話說的。


    謝韞沒有出?聲打斷,垂下的眼中含著暖色。


    自從母親離世,他便去了軍營,少有踏足謝府的時候,隻在逢年過節才會迴?來拜祭祖父和母親。


    今日?與從前一樣是來祠堂,卻?不是他獨自一個人了,


    從祠堂出?來,朱纓拉著他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忽然想到什?麽:「誒,之前你說軍中禁止談情說愛,那我們豈不是犯了禁?」


    雖然她不記得軍規裏有這麽一條,但她相信謝韞對軍規定了如指掌,肯定比她強得多。


    「······」


    他默了一瞬,片刻後抿了抿唇,坦白道:「沒有,那是我編的。」


    「哈?」


    朱纓險些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想通了他當時那樣說的動機,看穿一切般橫他一眼,「怪不得······」


    那時她要是真跟那個男兵有些什?麽,某人豈不是要暗搓搓慪死?可不得找個能?壓得住自己的東西來忽悠嗎。


    謝韞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別開視線,是肉眼可見的窘迫。


    朱纓忍下來,竟沒有繼續取笑他。


    還能?怎麽辦?讓讓他吧。


    她在心裏得意夠了,識趣地?揭過這一茬,換了話題:「也不知父皇什?麽時候才會讓我迴?去,若他見到你,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也不知父皇頭上有沒有生出?白髮?,皇姐有沒有成婚?


    她上了無數封摺子,家書也寫了不少,偏偏魏都那邊遲遲沒有音信。


    謝韞捏了捏她手指,安慰道:「朝堂多年不太?平,想是時機還未到。陛下不讓你迴?去,是不想你捲入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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