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晚上亥時一刻(21點15分),廣州城外,大明皇帝的行營內,重臣大將雲集在此。


    “咚咚咚”


    “大明皇帝萬歲”


    “崇禎元年,舉人金光,金華義烏人氏,叩見大明皇帝陛下”


    滿清平南王尚可喜的謀士金光,膽顫心驚,恭敬老實的跪在地上,對著上麵的大明皇帝,跪地磕頭,高唿行大禮。


    門口的一個角落裏,還有兩個尚可喜的親兵,一直反綁著跪在地上,磕頭的機會都沒有。


    沒錯,天黑以後,這個金光就趁著明軍收兵歇息的時機,從西城外的營寨,帶著幾個尚可喜的親兵,偷偷跑過來的。


    如今的局勢,最外圍的雞翼城和水師營寨,已經沒了,廣州城也徹底封死了,尚可喜也開始急了,天一黑就催促金光出發。


    “咕嚕”


    “嗬嗬”


    坐在龍椅上的大明皇帝朱雍槺,悠哉的喝著廣東涼茶,嗬嗬一笑,瞥了一眼地上的金光,氣定悠閑的說道:


    “崇禎元年,義烏舉人”


    “嗬嗬,說的真好聽,不就是尚老狗的狗腿子,滿清的狗奴才嘛”


    “怎麽,天黑了,迷路了,還是腦子進水了,跑到我軍的營帳裏,來串門啊,是活膩了吧”


    沒錯,就是這麽赤裸裸的諷刺和蔑視,因為他有這個實力。


    如果是十幾年前,弘光、隆武和永曆朝廷,看到滿清的軍閥軍頭,派人跑過來。


    嗬嗬,早就舔著臉衝上去了,以禮相待,好吃好喝,好言相勸。


    十幾年前,江西總兵金聲桓起兵反清,永曆朝廷舔著臉封為豫國公,總督南、浙、江、閩,便宜行事,權勢滔天。


    廣東提督總兵李成棟,起兵反清,朱由榔直接唾麵自幹,從梧州府跑到肇慶,封李成棟惠國公,兒子李元胤為錦衣衛指揮使。


    至於以前的罪孽,失節降清,整個朝廷都選擇性遺忘,當做沒發生過似的。


    這就是政治人物,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一切以國家命運前途,朝廷利益為先。


    “呃”


    跪在地上的謀士金光,麵對朱雍槺譏諷,被懟的啞口無言,耳紅臉赤,羞愧難當。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年輕威武的大明皇帝,如此硬剛,這是要封死納降之路,關門殺狗啊。


    舉人出身的金光,曾經也是一個有氣節,有理想,有抱負的大明讀書人。


    20歲的時候,參加會試的他,名落深山,在登州訪友的時候,其身上的才華,被軍頭武夫尚可喜看中了。


    後來,尚可喜投靠滿清,金光看不起滿清韃子,不願替滿清朝廷幹活,偷偷跑了幾次,都被尚可喜派人恭請迴去。


    時間一長,滿清的江山也日漸穩固,金光也被尚可喜的誠意打動,最終選擇留在了平南王府,充任謀士軍師。


    天助兵的將校,之所以找上金光,也正是因為他曾經心向大明,不肯屈服滿清,希望他能站出來勸諫尚可喜。


    這個金光,同樣也是這麽想的,如今大明局勢逐漸明朗,兵威強橫,因此主動勸諫尚可喜,捅破投降的窗戶紙。


    “咚咚咚”


    “大明皇帝在上”


    “小的是平南王的屬臣,奉命出城洽談投誠一事”


    “希望大明皇帝給個機會,放過城內的幾十萬軍民,以免生靈塗炭,城破人亡”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麵對強勢豪橫的大明皇帝,金光隻能繼續磕頭,順便把自己的任務說出來。


    到了這個地方,就別想什麽站著說話了,進入朱皇帝行營之前,衣服都被東廠番子換掉了。


    更別說留什麽兇器了,身上的嘴巴、鼻子、耳朵、體毛都得捋幾遍,預防韃子搞刺殺。


    進入行營以後,直接被錦衣衛按在地上跪著,等候皇帝召見,否則別說麵見了,直接砍了丟出去。


    “屁話”


    主位上的大明皇帝,雙眼一瞪,表情一肅,口爆粗口,盯著下麵的金光,口氣嚴厲的說道:


    “這裏沒有什麽平南王,隻有一個尚老狗”


    “還有,這個尚老狗,竟然想投降?”


    “發瘋了吧,夢遊了吧,還是老年癡呆了?”


    “你們幹過什麽事,你們忘記了?心裏麵就沒有一點逼數?”


    “十年前的廣州城,幾十萬的繁華豪城,被你們這幫孽畜殺成了鬼城,溝渠斷流”


    一個滿清冊封的王爺,敢拿到大明皇帝行營來說事,活膩了吧。


    如今的大明王朝,地盤橫跨幾千裏,兵馬數十萬,實力豪橫的朱雍槺,肯定是不會認的。


    “嘭”


    說到廣州之屠城,朱雍槺的怒火,一下子就衝了起來,雙眸一凝,寒光乍現,把大砍刀往桌子上重重的一頓,怒聲吼道:


    “嗬嗬,都忘記了?”


    “想投誠投降?癡人說夢話”


    “問過朕的大砍刀嗎?問過三軍將士的刀槍嗎?問過廣州城死難的幾十萬民眾嗎?”


    “嗬嗬,尚老狗”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寡廉鮮恥,背信棄義,反複無常,生性殘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孽畜”


    幾十萬丁口啊,這幫天助兵孽畜牲口,直接全部屠滅了,太他娘的沒人性了。


    他的大明中華王朝,可不是膽小懦弱無能的永曆王朝,憑什麽慣著這幫滿清走狗降將。


    如果是年初的時候,為了兵馬錢糧,朱雍槺可能會苟下去,唾麵自幹,舔著臉收下兵馬。


    “咚咚咚”


    下麵的金光,瞥了一眼怒火衝天,殺氣盈盈的大明皇帝,嚇的肝膽俱裂,魂飛魄散啊。


    一邊拚命磕頭,咚咚響,一邊大聲求饒道:


    “大明皇帝饒命啊”


    “小人也是大明讀書人,知榮辱,明是非,請給小人一個自辨的機會”


    殺氣太重了,豹眼環目,當真是龍精虎猛,金光是有點害怕了。


    按常理推斷,能放進大營,那就證明有的談,但是朱皇帝的態度,確實是夠狠辣,一點都不像作偽。


    其實呢,突然聽到城內有人求見的時候,朱雍槺就不太想搭理,直接砍完了事,後來想了一下,還是接見吧。


    隨著大明的地盤越來越大,朝廷的勢力也越龐大,朱雍槺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一句話乾綱獨斷了,需要把很多大事和責任推下去。


    否則的話,一旦出現戰略上的大失誤,對自身的威望,也是很大的打擊,畢竟自己的根基也不是很穩固,派係太多了。


    “哼”


    “說”


    “今天,在場的朝廷重臣,還有各路大將都在”


    “你說說看,看大家會不會給你們一個機會,投誠贖罪”


    朱雍槺冷哼一聲,環顧四周,看著文臣武將們,臉色各異,點頭對著下麵的金光丟下一句話。


    砍頭剁首,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朱雍槺已經很久沒幹了,沒什麽意思了。


    如今的他,早已經不是政治菜鳥了,不再是莽夫糙漢,對勾心鬥角的爛事,習以為常了。


    尚可喜是滿清的王爺,曾經的大明皮島副將,三藩之一,經曆太豐富了,影響力太大了。


    大明王朝還有那麽多國土,等著要收複,裏麵有幾十萬綠營,涉及麵太廣了,朱雍槺想了好久才願意接見。


    不說別的,朱雍槺麾下就有不少降臣降將,如果主動投降的軍頭,擅自處置的話,可能會導致離心離德。


    “迴稟陛下”


    “小人是大明的舉人,自小苦讀聖賢書”


    “知榮辱,明是非,絕不是寡廉鮮恥,不忠不義的滿清走狗”


    “至於尚將軍和他的部下,小人也要說幾句肺腑之言”


    “尚將軍出身遼東海州,祖父是大明海州官員,父親是大明的遼東武將,官至大明皮島都司”


    “所以說,尚將軍也是將門之後,父兄六人共赴軍旅,報效大明朝廷,作戰勇猛,屢立戰功”


    “天啟皇帝二年,其父尚學禮率部救援鹿島,中了韃子埋伏陣亡”


    “天啟皇帝七年,其二兄尚可愛和三兄尚可和,率部出營巡視,在鳳凰城遇敵,力戰身亡”


    “崇禎皇帝三年,其五弟尚可畏,因極力反對劉興治叛明降清,被其當場格殺,身首異處”


    說到這裏的時候,金光又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再抬頭望著朱雍槺,目光坦誠,繼續辯解道:


    “大明皇帝在上”


    “小人說的句句屬實,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絕不是信口雌黃”


    “當年,小人會試失利,無心官場,剛好遊曆至登萊,遇到正在登萊平叛的尚將軍”


    “一番接觸後,也是深感尚家之忠義,滿門之慘烈,才投入其門下,絕不是助紂為虐”


    大明萬曆晚年,一場薩爾滸之戰,十萬精銳傷亡慘重,自此建州女真部落,正式站上曆史的舞台。


    隨後,老奴努爾哈赤,趁著明軍失利的時機,開始攻城掠地,侵占遼東各州府縣。


    天啟元年的時候,建州女真已經攻占了鐵原、撫順、遼陽、沈陽,海州就遼陽的南麵,僅僅200餘裏路程。


    尚氏一族是海州的地頭蛇,為了家族的生存,隻能舉族南下,投靠了遼東軍閥毛文龍。


    那時候的皮島軍閥,地處女真後方,占著海島戰船優勢,常年搞遊擊偷襲,自然成了女真人的眼中釘。


    尚可喜父子六人,身為毛文龍的心腹,經常領兵在外,衝鋒陷陣,流血陣亡也是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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