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經略”


    常德府衙內,密謀還在繼續中,一直沒說話的幕僚廖文英,這時候也站出來,對著洪承疇建議道:


    “其實呢,籌集糧餉的話,還是有一些辦法”


    “湖廣熟,天下足,本地的鄉紳和豪強,世代居住在這裏,還是掌握了不少錢糧”


    “下官的意思,經略府可以向他們借貸,至於利息的話,意思一下就行了,甚至還能倒貼”


    “還有啊,這幫地頭蛇,手裏不但掌握了不少錢糧,還有大量的宗族,丁壯和流民,也是很好的兵源”


    “下官的建議,咱們幕府啊,可以給他們一些甜頭,各州府的一些官位,無關緊要的地方、、、”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為了籌集糧餉,賣官鬻爵也是很常見的手段之一。


    明末清初幾十年,戰亂頻繁,流民四處逃竄,但天底下的耕地,跑不掉,總會有人繼續耕種。


    這幫人就是各個州府縣的鄉紳豪族,手裏掌握的耕地幾百年,甚至上千的土地所有權。


    而且,華夏民族,有一個優良傳統,那就是喜歡藏東西,特別是戰亂的年代,會把錢糧藏十分嚴實。


    所以,這個出身湖廣本地人的廖文英,才會拿出這個建議,用朝廷的普通官位,換取本地豪族鄉紳的錢糧支持。


    沒錯,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換,洪承疇需要錢糧,招兵買馬,本地的豪族們,需要更多官位,用於增強本族的利益。


    “嗯”


    聽到買官賣官的建議後,洪承疇也是眉頭一挑,嗯的一聲,深深的看了一眼廖文英,點頭說道:


    “廖先生說的不錯”


    “很好,這個差事,就交給你吧”


    “記住了,隻能是州府縣的邊沿官職,重要的崗位,還得本官親自點驗”


    “還有,最好是你親自去談,找一些名望大,底子厚的豪族士紳,隱晦一點,別搞的大張旗鼓”


    洪承疇在明清兩個朝廷,為官幾十載,輾轉大江南北,妥妥的官場老油子,什麽手段沒見過啊。


    幕僚廖文英,剛才一開口,他就聽出來了,隻是一直不吭聲而已,就是想看一看幕僚的成色。


    滿清西征期間,這幫人都是留守在湖廣各州府,身兼各個要職,對湖廣的錢糧,肯定早就心知肚明了。


    這個關鍵時候,站出來提出買官賣官,換取本地士族的錢糧支持,洪承疇可以深度的懷疑,這個廖文英,應該是早就勾結本地人了。


    當然了,老狐狸洪承疇,五省經略,軍政一把抓,也是樂的利益交易,用朝廷的官職,換取本地的錢糧,用於給朝廷軍隊打仗,一舉數得嘛。


    “啟稟經略”


    “下官覺的,咱們是不是嚐試一下,聯絡詐降李定國”


    “通過詐降的手段,看能不能找機會,幹掉城外的明軍”


    “還有啊,偽晉王李定國,是大西軍的領頭人之一,更是異姓王,其戰功不小,甚至是功高蓋主,賞無可賞了”


    “偽帝朱雍槺,年紀輕輕的,少不經事,剛剛登基為帝,以前又是一文不名,肯定非常忌憚李定國”


    “下官的意思,咱們也可以試一試反間計,找人偽造書信,投放廣東和昆明,迫使明賊內亂,甚至是召迴罷黜李定國”


    待其他人都說完了,躊躇了好久的首席幕僚朱應升,也慢慢的站了出來,對著上麵的洪承疇,再次獻出另一個毒計。


    兩軍對壘,大家都是華夏漢人,在有些人的眼裏,其實也是內戰的一種,相互私通詐降,也是很常見的手段。


    正所謂兵不厭詐,隻要能在戰場上,弄死弄殘敵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特別是反間計,自古以來,這個計謀是屢試不爽,無論是那個帝王,都會戒備戰功赫赫的大將,更別說異姓王了。


    “嘶嘶嘶”


    “咕嚕、咕嚕、、”


    、、、


    旁邊的官吏,陳宏範、廖文英、張旭初和吳弘道,聽到反間計的時候,紛紛倒吸一口冷氣,猛咽苦水啊。


    甚至是上麵的洪承疇,這時候也是刮目相看,整個大堂內,一個個老狐狸謀士,都是對朱應升行注目禮。


    這種計謀呢,一般人都很少用啊,非常陰狠歹毒,不但容易整死對方,更容易讓己方的人,忌憚不已。


    道理很簡單,無論是那個人,誰他媽的願意跟陰險小人共事啊,官場裏麵,哪個地方沒有一些小摩擦,或者是利益衝突啊。


    將來的某一天,不小心得罪了同事,然後就是日防夜防,擔心被這個陰險小人,挖坑活埋了。


    “啪啪啪”


    “好,好好好”


    驚愕了半響後,最先反應過來的洪承疇,喜形於色,大聲鼓掌,連說幾個好,放聲讚賞道:


    “袁先生,不愧是本官的軍中諸葛啊,此計甚妙”


    “這個想法好啊,本官都想不到,那個年少輕狂、嗜血殘暴的偽帝朱雍槺,就等著被下套吧,哈哈哈”


    甭管別的有的沒的,能搞垮明賊朱雍槺的計謀,就是好計謀。


    連老謀深算的洪承疇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茬,可想而知,如果滿清的謠言,一旦出現在廣東或昆明,肯定是地震級別的。


    至於堂下的一個個幕僚,臉色難看,洪承疇也是心知肚明,同行是冤家嘛,都怕被同僚坑殺活埋。


    但是,有競爭就有壓力,就會不停地內卷,最大的受益者,反而是頂頭上司洪承疇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聯絡李定國,詐降這一事”


    大聲誇完以後,老狐狸洪承疇,臉色一肅,緊緊盯著幕僚袁應升,大聲叮囑道:


    “一事不煩二主,還得麻煩朱先生,可以嚐試一下”


    “但是,本官告訴你,上一次在貴州會戰的時候,本官也用過了詐降計”


    “去年的那一次,李定國就中計了,拖了幾個月增援貴州,延誤不少戰機,讓咱們抓住了機遇,各個擊破”


    “事不過三,李定國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所以啊,朱先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還有一點,現在的明賊,偽皇帝是朱雍槺,不是膽小懦弱的朱由榔,城外的李定國,不見得有多大的權限”


    領兵打仗,讀書做官,軍事謀略,滿頭白發的洪承疇,才是真正的行家,比堂內的所有幕僚,都老辣陰毒。


    去年滿清三路大軍,十萬滿蒙漢精銳,趁著孫可望降清的機遇,以泰山壓頂的雷霆之勢,一舉殺入西南腹地貴州。


    那時候的明軍扛把子,晉王李定國在幹啥呢?非常忙碌啊,因為這家夥還在永昌平叛。


    為啥平叛呢,因為交水之戰的時候,李定國大勝孫可望,軍力威望處在巔峰,誌得意滿啊。


    完成平叛以後,李定國就要整頓兵馬,大肆封賞功臣,私心作祟的他,就趁機搞出了秦晉派係之分,打壓秦王派係的將校。


    一直鎮守雲南楚雄府的王自奇,本就是孫可望的大將,惶恐不安啊,於是就聯手孫可望的舊將,關有才和張明誌舉兵造反。


    迫不得已之下,剛剛平定交水之戰的李定國,隻能馬不停蹄的出兵滇西,平叛永昌府。


    那時候的滿清,已經殺入了貴州,老狐狸洪承疇更狠,直接寫信李定國,假意降明,實則誤導李定國,拖延明軍增援貴州。


    投誠信裏,說的非常好聽,說他本就是戴罪之身,等北路的吳三桂匯合以後,再一起舉兵反水幹翻滿清,不用李定國勞師遠征。


    少謀寡斷,剛愎自用的李定國,正是人生巔峰期,哪裏聽得進謀士的勸說,直接相信了洪承疇的鬼話。


    甚至請旨永曆皇帝,冊封洪承疇為興化王,吳三桂為濟王,還有洪承疇的使者賈自明為雷擊將軍,愚蠢至極啊。


    所以說,後來的貴州會戰,派係內耗,軍心不齊,糧餉不足,主帥愚鈍,十幾萬的明軍想不輸都難啊。


    “對了,諸位先生”


    眼看著大堂內的會議,商量的差不多了,老狐狸洪承疇,再環顧堂內的一眾文臣幕僚,臉色一正,表情狠厲的告誡道:


    “本官現在鄭重的告誡你們,有些事情不要想,更不要做”


    “自從明賊朱雍槺起兵以來,雲南的磨盤山之戰,潞江之戰,楚雄之戰,廣西的梧州府之戰,貴州的貴陽之戰”


    “看一看明賊朱雍槺的手段吧,吳三桂、多尼、尚善、阿爾津、卓布泰、李棲風、袁廓宇,這些人啊,沒一個好下場啊,全是砍頭剁首,剝皮揎草”


    “還有那些京觀,潞江西岸、楚雄城外、梧州府城外,還有貴陽府城外,全部都是頭顱杆子,十幾萬首級,堆得跟小山似的”


    “本官知道,你們有些人,或軍隊的有些人,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省省吧,你們想得再多,還不如朱雍槺的刀子快”


    謀士朱應升,想到了聯絡城外的李定國,其他別的謀士幕僚,肯定也想到了,隻是不敢說而已。


    為啥不敢說呢,肯定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畢竟大部分人都是湖廣本地人,涉及到家產宗族,幾百人的丁口啊。


    這個問題就嚴重了,等同於私通明賊,想在關鍵的時候,來一出風吹兩邊倒,再狠狠捅洪承疇一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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