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7月18日,卯正時(6點左右),錫箔江北岸的明軍大營,久違的戰鼓,再度響天震地,威懾兩岸三軍。


    “報”


    半柱香時間後,錫箔江南岸的緬軍大營,一個探哨快馬飛馳,緊接著翻身跳下馬,衝進中軍大帳,神色惶恐不已,滿頭大汗對著主位上的莽白,大聲稟報道:


    “啟稟卑謬王,北岸的明賊大軍陸續出營,水寨水師也出動了戰船,先鋒騎兵到了江邊,正準備渡過浮橋”


    常言道,人上一百,行行色色;人上一萬,無邊無沿;人上十萬,徹地連天,身為探哨傳令兵,辨旗識將,判斷軍隊人數是基本功。


    錫箔江交戰對峙了那麽長時間,明緬雙方都派出了大量的探哨,潛伏在兩岸河堤上,上下遊都在探哨交鋒暗戰。


    “啊”


    站在下首的禦弟老七,甘尼侯德欽紐亞,渾身巨震,驚唿一聲,大跨步走過去一把扯住探哨隊長,豹眼環目,迫不及待的大聲問道:


    “騎兵?騎兵有多少?總兵力又是多少?”


    緬甸山多平原少,氣候炎熱,百姓擅長馴養戰象,戰馬反而非常少,且上一次大戰的時候,他們就吃到了騎兵苦頭,因此反應才這麽大。


    緬王手裏有幾千騎兵,大軍閥東籲王和卑謬王,私底下的騎兵大隊,更不會超過千人,但都是清一色的輕騎兵,戰鬥力弱爆了。


    “迴甘尼侯”


    “明賊探哨貼的近,盯得緊,兄弟們沒能靠的太近,據末將估算,騎兵大概有5千,總兵力至少5萬”


    古代行軍打仗,領兵出陣的時候,各營主將都會派出大量探哨掃蕩前方,既可以偵查情報減少被伏擊風險,也能驅逐敵軍暗探遮蔽前沿戰場。


    不過到了17世紀中期,明末清初的時候,歐洲的東印度公司,就開始進入東南亞,開展海上貿易,望遠鏡就不再是稀罕寶貝,軍中將校開始大量裝備。


    這個探哨隊長,利用望遠鏡偵查,騎兵估算的也差不多,但總兵力誤差不小,明軍主力也就是3.5萬左右,其他的都是土司降兵丁壯,還有明軍的後勤人員。


    “咳咳咳”


    主位上的卑謬王莽白,眉頭緊鎖,看著老七德欽紐亞拎著自己的嫡係將校,重重的咳了幾聲,臉色不悅的說了句:


    “老七,放手”


    這裏可是他的中軍大帳,如此拎小雞仔似的,太不給臉了吧,然後再對著探哨揮了揮手,大聲吩咐道:


    “下去吧,再探,再報,注意明賊的火炮和騎兵探哨”


    卑謬王莽白,之所以能在軍中威望高,除了夠膽夠勇夠能打,出身庶子的他,更是了解基層民眾的疾苦。


    當然也就更加體貼關心下麵的嫡係將士,而不像別的王室成員,一個個高高在上,藐視眾生,唯我獨尊。


    明賊的騎兵,裝備精良,來去如風,緬軍各部忌憚頗深,但老武夫莽白更是擔心明賊的紅夷大炮(滅虜炮)。


    那天明賊渡江,在南岸建立營寨橋頭堡,隔著錫箔江就能把戰象轟的稀巴爛,硬生生打斷緬軍反擊,威力可想而知。


    “大王,退兵吧”


    待探哨出去以後,臉色微白的監軍克伊達,身為親信心腹,趕緊站出來對著主位上的卑謬王,大聲提議道:


    “明賊來勢洶洶,兵馬太多了”


    “趁著明軍正在渡河,無暇他顧,咱們立刻撤兵,最好退到阿瓦城的北門外,也就是10裏路程”


    “到了阿瓦城後,咱們可以在北門外建立營寨,依托阿瓦城的城防炮堅守大營,也能與守軍內外唿應”


    身為親信心腹,必然要做背鍋俠,領導有些不方便說出口的心裏話,親信就得主動站出來硬扛。


    上次的錫箔江大戰,克伊達就帶兵領教了明賊的兇殘,李定國僅僅派出5千多渡江軍隊,就把緬軍殺的嗷嗷叫。


    而這一次,明賊的南岸大營,矗立了七八天,緬軍投入幾萬人馬,硬是攻不進去,還傷亡慘重。


    這時候明賊朱雍槺,傾巢出動,整整動用了5萬大軍,卑謬王僅僅3萬多人,拿什麽硬扛。


    明軍大幾萬兵馬,全軍渡江至少需要幾個時辰,這時候趁著空檔,趕緊跑路吧,至於阿瓦城裏麵的莽達,反正有堅城可守,不用擔心。


    “是啊,大王,退兵吧”


    光著膀子,上身纏著月經帶的水師大將古突侯,緊隨其後,一拐一拐的站出來,對著莽白大聲說道:


    “末將也讚同立刻退兵,但不是退到阿瓦城北門,而是直接往後退20裏,30裏”


    “如果在阿瓦城城外建立營寨,明狗子火炮眾多又犀利,到時候咱們肯定又是活靶子”


    “這一次,咱們退到下遊去,就在江邊建立營寨,與水師、阿瓦城成掎角之勢,進可攻退可守”


    這個卑謬王的水師大將,已經被明軍的滅虜炮打怕了,那天的伏擊戰,太記憶猶新了。


    整個艦隊幾十上百條戰船、渡船,順錫箔江而下,一個個全是大炮的活靶子,船體爆裂,檣櫓灰飛煙滅啊。


    此次明賊大軍南下,其首要攻擊目標,肯定是緬都阿瓦城,因為裏麵有大明皇帝,這時候卑謬王再往前湊,就等著全軍覆沒吧。


    “說的好,大王,退兵30裏”


    “對對對,大王,咱們撤到下遊去”


    ,,,


    兩個嫡係大將剛剛說完,另外兩個嫡係瓦底侯內謬山覺和監軍杜因登卡亞紮等人,也趕緊跟上節奏,站出來大聲支持退兵。


    他們都是參加過第一次錫箔江大戰,也一直堅守在這裏,跟明賊交手不少,如今都膽寒膽顫了,大家趕緊跑路吧。


    反正國家是莽達皇帝的,他們隻是卑謬王的嫡係大將,沒必要死拚堅守。


    古突侯的意思,他們都聽懂了,直接退兵30裏,背靠伊洛瓦底江,隨時可以跑路迴卑謬老巢。


    “鏘鐺”


    臉黑如炭的禦弟德欽紐亞,越聽越是膽寒,忍無可忍的站出來,拔出隨身鋼刀,全身顫抖著遙指軍帳內的幾個卑謬王心腹,放聲怒吼道:


    “荒謬,狂妄,一派胡言亂語”


    “明賊正在渡河,剛好半渡而擊,這時候咱們必須全軍壓上,集重兵投入反攻反擊”


    “陛下的皇命是堅守錫箔江,攔住明賊渡河繼續南下,逼近京都阿瓦城”


    “還有,阿瓦城距此僅僅10多裏路程,隻要咱們堅持片刻,陛下的援兵必然瞬息而至”


    “你們一個個身為朝廷大將,國朝勳貴,卻擁兵自重,不思報效皇恩,口口聲聲說退兵10裏,30裏”


    頓了頓,也顧不上主位上的莽白了,鋼刀指著兩個監軍杜因登卡亞紮和克伊達,瞪著牛眼子繼續吼道:


    “還有你們兩個,你們是朝廷的監軍,不是某人某家的私奴,看家護院”


    “一個個有辱皇命,畏明賊如虎,動搖軍心,臨陣脫逃,全是慫包軟蛋,貪生怕死鼠輩爾”


    這個禦弟甘尼侯,也徹底發飆發狂了,甚至是把矛頭直指莽白,指責他和手下的大將擁兵自重,收買監軍,畏敵如虎。


    錫箔江是阿瓦城北麵的最後一道防線,傻子都知道這裏的重要性,否則莽達也不會派出卑謬王領兵鎮守。


    這個關鍵時候,莽白拍拍屁股,帶著嫡係大軍跑路了,明軍必然是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兵臨阿瓦城,手握禁軍的甘尼侯,如何向莽達交代?


    更重要的事,聽聽這個禦弟德欽紐亞的封號吧,就是甘尼侯,其封地就在親敦江的下遊甘尼城,前段時間剛剛被明賊西路軍馬惟興攻占。


    莽白一旦領軍撤退,或阿瓦城丟失的話,上緬甸肯定徹底完蛋,甘尼城也永遠迴不去了,他這個甘尼侯等同於光棍禦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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