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冬,天就黑得飛快,薑河趕到江山雲溪的時候,隔著老遠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保安室門口。


    陸曜山穿了件黑色的毛衣,左手夾著根煙,正低頭注視著手機,他腳邊落了不少菸頭,像是已經在外麵吹了很久的風。


    薑河走過去叫他,對方下意識抬起頭,就在那一剎那,他猛地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隻見陸曜山麵色慘白毫無血色,眼底泛著大團的烏青,整個人消瘦憔悴得好像打了一場仗迴來似的。


    「老闆,你這是……」


    薑河急忙上前,他生怕陸曜山會隨時倒下去。


    然而陸曜山十分鎮定,他看上去已經慌亂過一陣,此刻隻是有些煩躁。


    他滅了煙,把手機遞給薑河,後者一臉茫然地接過,發現上麵是一段監控視頻。


    視頻的時間是在五天前的夜晚,地點就在這個小區,畫麵裏是一扇大門,樣式正是陸曜山家。


    薑河不明所以地舉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大約十五秒後,他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


    他按下暫停,指著從門裏走出來的人對陸曜山說:「盛先生他……?」


    陸曜山沒有說話,他垂著頭眼底閃過一絲慍怒和失落。


    畫麵上的盛昔陶正提著行李箱從屋裏走出來,他把門輕輕鎖好,將備用鑰匙放在窗台盆栽下,然後轉身離開,直到天亮都沒有迴來。


    就在薑河給陸曜山發完信息的三個小時後,盛昔陶連夜搬出了他的房子。


    沒有任何通知,沒有一絲留戀。


    第77章 77 大師兄一生氣就很難哄迴來


    此刻,薑河握著手機不知所措,那天他看著盛昔陶安全到家後便迴公司加班了,雖然知道兩人吵了架,但哪曉得會這麽嚴重。


    他心裏忐忑不安,考慮了一下盛昔陶會去的地方,想起什麽對陸曜山說:「樂水寺!他一定是迴去寺裏了!」


    然而陸曜山聽了沒什麽其他反應。


    事實上,當他晚上迴到家發現家裏空無一人,且盛昔陶的行李被搬空,電話也關機時,他立刻開車去了樂水寺。


    可是得到的迴答卻是——


    「大師兄沒來過。」


    從心和從意剛下了晚課正準備迴屋休息,路過後院聽見有人敲門,隻見陸曜山風塵僕僕地站在外麵。


    「盛昔陶呢?他迴來了嗎?」


    陸曜山急匆匆地問著,兩個小和尚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皺起了眉。


    「陸施主,大師兄不是跟著你去倫敦玩了嗎?」從心疑惑地說。


    「你倆不在一起嗎?」


    兩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陸曜山見狀心裏坍塌下去一片。


    盛昔陶居然沒有迴寺裏,唯一的線索就這麽斷了。


    就在三人站在原地遲疑時,一道腳步聲從後麵傳來,隻見歸海抱著一疊經書從前院走過來。


    歸海見他們不由一愣,從意解釋:「二師兄,陸施主說來找大師兄。」


    歸海聽罷疑惑,他看向陸曜山,問出了一致的問題:「歸陶師兄不是同你去英國了嗎?」


    「他一個星期前就迴來了。」陸曜山著急地說,「但我今晚到家時,發現他一聲不吭地搬出去了。」


    他麵露愧疚:「我和他在英國吵了一架,他應該是被我氣跑了。」


    聽到這話,對麵的三個和尚不由對視了一眼。


    從意說:「那你完了,大師兄一生氣就很難哄迴來的。」


    「……」


    從心認真地問:「你打過大師兄的電話了嗎?」


    陸曜山說:「打了,關機,你們知道他會去什麽地方嗎?」


    從心想了片刻:「大師兄可能會去找以前的朋友,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斟酌道,「其實按大師兄的脾氣,他要真不想見人,沒有人能找得到他。」


    從意也跟著點頭。


    陸曜山一聽卻急了,失望地說:「找不到人?那他一個人在外麵遇到危險怎麽辦?」


    三個和尚至此不由沉默,陸曜山見從心和從意欲言又止,語氣越發著急:「你們都不擔心他嗎?」


    這時,歸海上前一步:「陸施主,我能請問一下,大師兄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陸曜山不明所以,下意識迴答:「聰明、堅強、固執……不是你問這個做什麽?」


    歸海為難地看著他:「那有沒有一條叫做『強大』?」


    陸曜山愣了。


    「其實在陸施主沒有來之前,歸陶師兄的行蹤也一直都不穩定。」


    歸海坦白說:「他可能是我見過的最獨立,最有自主能力的人,即便發生了什麽,也不會將自己置於絕地,況且他有自己的自由,未必需要依賴別人的保護。」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陸曜山的頭上,也像一個巴掌打醒了他。


    是的,盛昔陶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四處漂泊的人。


    他在哪兒都能活得下去,當初陸曜山讓他搬進自己的家是用了千方百計,如今兩人大吵一架,他不想留就直接跑,也是意料之中。


    或許盛昔陶從未把任何地方當成過自己的家,江上雲溪對於他來說,也隻是個暫時性的住處罷了。


    這樣殘酷的現實遞到眼前,陸曜山難以接受,他感覺嗓子眼被什麽東西堵住,發不出聲來。


    他喜歡盛昔陶,盡力地想要保護好他,可也忘了他是個成年人,餓了會吃飯,冷了會穿衣,病了會買藥,除非意外的難以解決的大事,在社會某些方麵的能力甚至比他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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