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滅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愣,當手機燈光亮起來的時候,電梯裏卻少了個人。


    江複不見了。


    對麵那四個獵人,仍然恭敬地站在一邊。


    為首的那身材高大,他打扮成病患的模樣,手裏還提著裝著x光片的袋子。長相稍顯兇悍,但此時臉上的橫肉,卻擠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


    “你是?”


    池平對這號人沒有印象,但這人卻對池平記憶猶新。


    這人叫陳錦文,以前是個“打流的”。“打流”是星城方言,意思是混混、街溜子。後來跟了個“水老倌”,混了幫派。“水老倌”是老流氓、老混混的意思。


    水在星城方言裏代表著差勁,所以也沒人敢當著混混的麵,叫他們水老倌。


    後來陳錦文越來越能打,在城南一帶打出了名氣。他的“水老倌”大哥怕壓不住他,就把他介紹給黑道裏邊真正的大佬——趙寶。


    趙寶外號又叫爆哥,脾氣比較火爆。他見陳錦文的第一麵就不滿意,直言陳錦文還不配和他吃一碗飯。


    當時陳錦文在自己的幫派裏,僅次於“水老倌”大哥。要來爆哥的幫派裏,帶著自己手底下幾個兄弟,至少得是個小頭目起步。


    而爆哥覺得,陳錦文配不上一個小頭目。


    再後來,陳錦文因為被抓,判了小半年。


    由於他是c級超能力者,所以被關進了星城聯邦監獄。那個時候,池平剛剛被換腦,魂還沒穿越過來。也不是典獄長,而是科室的守衛長。


    陳錦文在監獄裏見到了一位真正的大佬,隻存在於官方的a級能力者,魏三。


    對星城黑道來說,b級就頂了天了。a級超能力者幾乎沒有。


    因為a級超能力者,隨便加入一方大一點的勢力,都比混黑道體麵,掙得也多。


    當然,對a級超能力者來說,加入官方也是最優選。


    畢竟宇宙的盡頭是考編。


    但魏三這個家夥本來就是混混出身,一路打拚上來,也重情義。即便被招攬了很多迴,仍舍不下這幫兄弟。


    所以就屈居於黑幫中,當了個老大,成為不少愣頭青的精神圖騰。


    陳錦文在放風的時間遠遠地看著魏三,連上去打招唿的底氣都沒有。


    連在監獄裏,也時不時能聽到魏三的傳說。


    什麽星城黑道祖師爺,什麽獨挑一支超能力者的戰術小隊,什麽警局局長都要客氣三分。


    類似的言論,幾乎在每個囚犯間流傳;這使得監獄裏,魏三的威望與日俱增。


    陳錦文做夢也想成為魏三。而在後來,陳錦文才知道,那個看不起他的爆哥,竟然也是魏三的手下。


    他常來探視魏三,稱唿後者為三爺。但監獄的人,一般連三爺都不叫,直接以“那位”來代指。


    不是他們不願意叫,是有次一個新人叫了聲三爺,被魏三的手下當麵懟迴去:“你也配叫三爺?”


    這和當時爆哥拒絕陳錦文是一個味道:“你也配當我的馬仔?”


    陳錦文對魏三的仰慕,在短短幾個月裏,簡直沁入了骨子裏。


    他恨不得模仿魏三的一言一行,連為人處世,都想著“如果是魏三爺處,他會怎麽做。”


    在他的心裏,已經給這位魏三爺豎起了神像。


    隻不過後來,池平隨後就把這個神像砸得稀碎!


    起因是放風的事後,囚犯們在踢球。


    那時候正是冬天,地上的草坪差不多都已經枯萎了,暴露出黃褐色的土地。


    隻要風大一點,就能掀起漫天塵土。


    但囚犯們仍樂此不疲,畢竟放風的時間隻有半個小時,足球也隻能踢一會。


    卻有個不長眼的,將髒兮兮的球,一腳長傳,砸到了魏三爺的褲腿上,然後滾落到了鞋麵。


    魏三爺的褲子、鞋子上,都有了一長串的足球印字。


    當球砸到魏三爺的時候,球場上踢球的、聊天的、散步的全部都靜了下來。


    呆呆地看著魏三爺那邊。魏三爺臉色上看不出陰晴,他彎腰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很快就看見那個踢球的小子,滑跪到了麵前。


    魏三爺隻是把鞋子伸到了足球小子的麵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在囚犯們密集且安靜的場地上麵,淡淡地說了一句:


    “舔幹淨。”


    足球小子很快照做了。


    本以為隻是魏三爺按照慣例的一次立威,結果當天晚上,這事就被池平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池平就安排了四十個囚犯疏通臭水溝。


    下午放風的時候,池平讓人將四十雙通臭水溝的靴子,整齊地羅列在魏三爺麵前。


    四十雙,在烈日下折騰了大半天的靴子。裏邊已經被汗水浸濕,醃出味來,外邊比裏邊更可怕,散發著臭水溝獨有的怪味。


    當著數百名囚犯的麵,帶著超能抑製器的魏三爺,被兩名獄警按在地上。稍有反抗就有電棍給他來上一下子。


    池平的語氣和昨天魏三的語氣一模一樣:


    “舔幹淨。”


    魏三劇烈反抗過,但被電得幾乎大小便失禁。


    當天放風的時間延長了很多,但囚犯們少了往常的閑情逸致,個個都像雕塑一樣,站著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魏三爺,將四十雙靴子都舔了一遍。


    當天三十多度的高溫,每舔幾下,就有汗水滴落在靴子上,又得再舔一遍。


    以至於後來,靴子都有點燙舌頭了。


    整個場地的囚犯們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池平沒喊解散,他們是不敢離開的。


    直到下午,四十雙靴子才舔完。其中還缺水了一次,池平讓醫務所的人給他打生理鹽水,硬是撐著舔完了。


    在這幾個小時裏,魏三的形象在囚犯心裏一點點坍塌。


    對陳錦文來說,是絕望的一天。


    高高在上的榜樣,被打進了塵埃。


    完事後,池平對著所有人道:“我不喜歡霸淩,所以——”他的目光轉向趴在地上的魏三:“大家看了吧?”


    池平目光掃過,囚犯們都主動躲避著。


    也就是那天,監獄裏大多數人知道了。池守衛長對那些有苦衷的囚犯,是帶有憐憫的;對那些罪有應得的囚犯,是真的下死手。


    既有菩薩慈悲,也有金剛怒目。


    而也隻有池平知道,真正危害大的人。都是像羅星河這種,單獨關押的。連放風,也是單獨的。隻不過在池平讓她傳教後,才變得自由一些。


    像魏三這種,黑道勢力在官方眼中,本身就上不得台麵。


    a級的實力是夠看的,但是他戴著抑製器呢。


    就這種人,竟然在監獄裏建立了威望,池平自然要碾碎它!


    陳錦文出獄後,這件事對他的影響仍然巨大!


    每每午夜夢迴,或是意淫未來,人生登頂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池平壓著魏三舔靴子的畫麵。


    從將他的雄心壯誌消滅。


    仔細盤算下來。


    他跟著自己的老大混,他老大差爆哥一截,爆哥又是魏三爺的小弟,魏三爺在池平麵前隻有舔靴子的份。


    然後池平最近還升任典獄長了。


    仔細算下來,這社會地位,差了十萬八千裏。


    所以當他進入電梯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池平。而一旁的江複,他隻是瞟了一眼,一個獵物而已,又不是下次動不了他。


    陳錦文內心忐忑猶疑,他不知道該不該和池平打招唿,也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唿。


    典獄長先生不會也用鼻孔看向他,說:“你不配和我打招唿”吧?


    隨後,他看見池平似乎朝這邊瞥了一眼。他當即喉結滑動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壯著膽子,上去打招唿。


    卻哪知,一旁戰戰兢兢的江複,突然膽子肥了,竟然把燈給滅了!


    好在典獄長先生並沒有生氣,而是在有亮光後問道:


    “你們是?”


    陳錦文尷尬地做了自我介紹,他和他的兄弟們畏畏縮縮,戰戰兢兢。竟然有點像來時的江複一樣。


    電梯很快到了19樓,陳錦文擋著電梯門,讓池平先出去。


    很快,江複也尷尬地現身,在陳錦文和其餘四名獵人不善的目光下,小碎步快跑跟在池平後邊。


    “您慢走。”陳錦文道。


    而就在這時,對麵的電梯也上來一個人。


    是在高架上追殺江複的孕婦,她看了一眼江複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陳錦文幾人。


    “為什麽不動手?”孕婦獵人問,卻不等陳錦文迴答,她將全身的力量積蓄在拳頭上,鉚足了勁,朝池平和江複兩人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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