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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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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隆帝恍惚間又憶起那可怖的夢魘,他記得那年的雪像是怎麽都下不完一樣,地上永遠都覆著一層鹽霜飛絮,鎮北王府掛滿了白幡,昔日熱鬧的王府如今比這天氣還要清冷幾分,正堂是四口烏漆的棺木,不知是白蠟太晃眼還是香灰的味道太大,總之宣隆帝怎麽都不舒服。


    那婦人無助的跪坐在蒲團上,眼神空洞麻木的往火苗上添著紙錢。宣隆帝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麽著,隻跨過了門檻站在門框處,那棺木裏躺著他年少時的同窗,他們曾一起惹禍,一起受罰,在自己還是皇子那會兒,他是比那些一脈同源的同胞兄弟都更為親近的存在,他將自己的嫡親妹妹嫁與他為妻,他從北境千裏馳援橫刀立馬力保他登基,他曾把他視為自己最親近的兄弟,最值得依仗的後盾,可是從什麽時候起,他逐漸成了自己揮之不去的噩夢了呢?


    「陛下來了?」那婦人終於開了口。


    他嘴裏勸解著節哀順變,心內卻難得的踏實。


    「他身上新添了四十七處刀傷,小指和拇指缺失,左臂和頭顱是我拿針線一點一點的縫合上去的,陛下,你說他當時該有多疼啊?」


    他隻得勸:「長卿,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別想那麽多。」


    「陛下去看看二郎他們夫妻倆吧,半身陷在冰水裏,被人拿長矛生生捅穿了五髒六腑,我給他們擦身的時候,輕輕一碰那肉便從白骨上剝離下來;還有摯淳……」


    「別說了!」宣隆帝終於聽不下去了:「逝者不可追,你節哀吧。」


    「陛下不願意聽,那臣婦換個問題,」她拭去眼角淚痕:「臣婦想問問陛下,我蘇家是有何處對不住陛下,以致受此滅頂之災啊!」


    「你混說什麽?誰跟你亂嚼舌根?」


    「北境戰況慘烈,臣婦一個內宅婦人不知內情,太子不知道嗎?陛下也不清楚嗎?今日就臣婦同陛下二人,陛下就看在我蘇家數百年為大鄴江山鞠躬盡瘁的份上,迴答臣婦一句,太子行事是不是出自陛下授意。」


    她問到這份上,必然是已經知曉內情了,誰告訴她的?蘇長君?還是那個叫仲羽的副將?抑或是還有其他的知情者?他躊躇許久,終是搖了搖頭:「不是。」


    雖然不是,可這結果陰差陽錯,倒也頗合乎他的心意。北境兵敗一事他不肯深查,一則為保太子,二則也是因為時刻籠罩在自己頭頂的噩夢終於散去了。


    「長卿,你是公主,家事國事孰輕孰重你掂量清楚,這件事不是出自朕授意,可朕的確對不住你,你告訴朕,是從哪聽來的混話,把他處置了,你仍舊是我大鄴最尊貴的長公主,朕以後加倍補償你,好不好?」


    她是這大鄴的長公主,可她也是蘇景之的妻子,是她慘死的孩子的母親啊!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殘忍,為什麽要把喪夫喪子之痛強加在她一人身上,最後卻要告訴她,公主有公主的使命和職責,公主當以國事為重。她笑的淒涼,無助的給宣隆帝施了個全禮:「祝陛下江山永固,子棄親離!」


    眼瞧著她瘋瘋顛顛,宣隆帝也沒了在這待下去的興致,況且他做了虧心事,總覺得這靈堂陰颼颼的,他腳步飛快迴了內宮,豈料當晚就聽小太監匆匆來報:長公主歿了。


    他怒斥那太監胡說,將殿內的一應擺設砸了個幹淨,最終頹喪的坐在地上不住的捶著腦袋,喃喃自語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三天兩夜水米未進,那些宮人挨了訓斥輕易不敢來惹他,他從殿內出來的時候好似一夜衰老了十歲,他麻木的問那宮人:「她可有留下什麽話?」


    「長公主說這件事不會再有第三個人提起,求陛下念及往日情分,善待她稚子幼女。」


    宣隆帝是被那突如其來的驚雷震醒的,劉勉忙遞了帕子上去幫他拭汗:「陛下又做噩夢了?要不您再睡會兒,這冬日驚雷倒真是少見。」


    「長卿,你怎麽不喚朕皇兄了?」他顯然還沒分清夢境與現實,劉勉在他眼前揮手:「陛下又夢見長公主了?」


    宮人奉了茶水上來,他吃了茶,神智才稍稍迴籠,不覺雙手竟有些發抖:「她讓朕善待長君和念卿。」


    劉勉沒接話,他接連做這樣的夢自然是因為心虛,善待?不求善待,少幾分猜忌便是謝天謝地了。宣隆帝命人拿紙筆來,一個個的添上人的名字,又一個個的劃去,最終隻剩下師銘爨和楚逸軒。


    襄王求娶蘇念卿倒是給宣隆帝提了個醒,這北境兵權誰人不眼紅,與其這樣,倒不如想辦法握在自己手裏,他想,既然已經做了那麽多錯事了,也不差這一樁,隻要她肯交權,日後自己留她一命,九泉之下,對自己妹妹也算有個交代了。


    「陛下寫這些個人名是做什麽?」


    「郡主不小了,朕隻顧著替李塬考量,倒是忽略了她的婚事,」他指著僅剩的兩個名字問劉勉:「你覺得誰同郡主更為相配?」


    「老奴哪裏懂這個,」若說是哪個更為相配,自己必然是更為屬意師銘爨,最起碼學識淵博,家風清正,又是當年皇帝欽點的狀元郎,作配郡主也算是門當戶對;至於楚逸軒,說的好聽點是當朝新貴,說的難聽點就是帝王鷹犬,旦夕禍福皆在皇帝一念之間,且他行事乖張狠辣,這些年明裏暗裏不知得罪多少人,真到了牆倒眾人推的時候,郡主跟著他也算受累。他打馬虎眼道:「不過老奴依稀記得當年陛下有意撮合郡主和咱們狀元郎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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