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剛傻楞了幾秒,看我兩眼,搖搖頭又望向滿月,問題是棺在哪?怎麽開?


    其實答案就在怪花組成的文字中,有個細節我和滿月已經注意到。


    上麵簡單一句話:當東北方象征死亡的花瓣凋零,獻給神的女人會再次浴火重生。


    而整個洞壁東北角怪花雕刻並不多,“凋零”意味枯萎,隻要將雕刻從石壁脫離,我相信會觸發主棺。


    我和宋金剛用最後一把鐵鏟來到東北角,石壁看上去堅硬無比,但其中含有細沙,並且這片區域的雕刻就像可以推動的門把手,發力按下去,能形成內部凹槽,這時再將雕刻向外拽,能輕而易舉拔掉。


    還有一個重要細節,拔掉的凹槽有股硫磺味,這點我可以確定,與蟲窩內母蟲舔舐的硫化石相同,隻是暫時猜不出有什麽特殊目的。


    隨著雕刻脫落,我甚至能聽見自己心髒撞擊胸膛的“砰砰”聲,這種心情仿佛一個人漂在浩瀚大海,我懷揣看到陸地的無限希望,又滿是懼怕危急的忐忑,總之,複雜的我已經麻木。


    三人站在一起,手握住手,彼此傳遞的體溫讓人心口有倏然暖流。


    幾分鍾後,能清晰聽到石塊壘砌的半圓內有某種轉動聲,聲音逐漸加劇,猶如手指甲拚命抓撓玻璃,三人表情痛苦,將身體死死貼住洞壁。


    四周雁首燈忽閃,莫名吹出幾陣陰風,火苗忽上忽下,也在頑強掙紮,聲音忽然有節奏減弱……


    “砰砰……砰砰砰……”


    雁首燈瞬間全部熄滅,宋金剛踩住我腳麵,痛的我差點喊出聲,他下意識叫一嗓子:“大粽子!”


    慌亂中,我舉起手電,跌跌撞撞跑向燈台,滿月抓住宋金剛跟在身後。


    燈,被再次燃起,宋金剛臉色慘白,我壓低聲音:“哪有大粽子!”


    宋金剛清了清嗓子,滿臉汗珠:“扶著我點,怪我了……他嗎的條件反射,現在看到棺材,老子都覺得自己神經錯亂。”


    我拍拍宋金剛,滿月拉起我倆,指向洞壁中央。


    我想……這就是主棺,我極力揉眼,試著告訴自己都是幻覺,這分明就是從岩石內部開出的一朵花,一朵白骨花。


    棺,有土棺,木棺,石棺,水晶棺,畢竟是保存屍骨的最後一項器物,所以材料也有講究。


    黃泥土,百家泥,柏樹,鬆木,柳木,上等楠木,彩石,花崗石,無非這幾種,爺爺書裏也提到過槐木,落葉土,那些下葬者都有特殊需求,槐木棲鬼,落葉土招魂,沒有多年道行的風水先生輕易不敢接活,至於皚皚白骨做成的花骨棺,我隻能懷疑是假象。


    宋金剛“噗通”坐在地麵,二話不說“當當當”就是三個響頭,嘴裏叨咕些亂七八糟的話,又說,“事到如今,我看就算了吧,我白活了二十多年,你們睜大眼睛看看啊,哪有骨頭做成的棺材!”


    宋金剛起身問我,“天真你說實話,剛才看那些怪花,你為什麽像中了魔咒!想想現在的風水布局,這棺材壓根就沒有女屍,保不齊是女真人想複活陰兵陰鬼,現在我啥都信!”


    我沉默了,宋金剛望著滿月,滿月眉梢緊鎖,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不知道如何張口,無法形容麵前各種骨骸堆積的棺材。


    遲疑之際,遠處傳來海東青嘶叫,接著索橋傳來腳步聲響,易教授和羅東從黑暗中慢慢現身。


    易教授仍然是薩滿祭司那一身行頭,羅東雙眼無神,呆滯的仿佛行屍走肉。


    易教授開始發笑,笑聲充滿狂妄與蔑視,是在笑我們這種即將要死的人,真得悲哀。


    笑聲停住,易教授望著花骨棺,顫抖雙手去觸碰,一幅狗奴才見到主人的賤相,他突然轉身,從喉嚨發出聲音:“想不到你們三,命還真硬,你們知不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整個史學界將掀起驚天海浪,而我,易某人,將是這項重大發現的執行者!”


    “老易,你他嗎是鬼胎!你簡直不是人!”宋金剛臉色蒼白。


    易教授抽動唇角,我猜不透麵具下他真正表情,冷冷迴道:“人,在很多事情麵前卑微的連一隻螞蟻都不如!你們不知道!為了進這座古墓,我幾乎耗盡畢生精力,我別無所求,我不是瘋子,我隻是,瘋狂的崇拜者!”


    “買家是誰?”我追問。


    易教授哼了哼,用麵具去接觸皚皚白骨,伸開雙手抱著骨堆,滿臉陶醉。


    易教授扭頭衝我冷笑,“想不到你爺爺竟然是二十多年前的進墓人!我真要感謝你,將我帶到這座古墓。”


    “我讓你們死個明白!”易教授突然壓低聲音,指著花骨棺說道:“我祖輩就是當年李金鏞身邊的礦工把頭,沒錯,祖上人答應不會將消息外傳,但傳到我這輩,我告訴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李金鏞幾乎描述了陸天遊進墓的場景,所以我對這裏才如此熟悉,我整理所有資料文獻,我做各種科研課題,我拜訪所有有可能知道線索的知情人,終於你小子出現,帶來那張羊皮紙,你說,是不是冥冥中都有定數!”


    “呸!”我一口惡氣憋在胸口,指甲深深扣住掌心。


    我高聲喊道:“你竟然相信陪葬完顏霓殤的祭品,是真的!這裏……這裏不過是一座普通古墓罷了!”


    “別自欺欺人!”易教授攥起手掌,雙手向天,羅東猛然起身,橫出匕首。


    此刻羅東脖頸下的黑色蛛網線愈發深沉,距離很近又沒有水汽幹擾視線,滿月當即起身,喊道:“羅東中了薩滿巫術!按住他,我可以驅咒!”


    羅東完全像一隻嗜血的獅子,誰也不能靠近易教授半步,而易教授雙膝跪地,嘴裏嘰裏咕嚕的念出經文,像是做最後的召喚。


    至於陪葬完顏霓殤的祭品,洞壁文字說是可以複活死人魂魄的紅色羅盤,對羅盤來源隻說了三言兩語,族人相信,用最高祭祀獻出一位女子帶給山神,羅盤能打開一扇興安嶺內部的地獄火門,而他們崇拜的山神是連接人與地獄之間的紐帶,噴湧而出的鬼火能將敵人瞬間化為灰燼,千百萬沉睡在十八層地獄的火鬼傾巢而出,它們將聽命羅盤最後所有者,就是死而複生的女真王。


    這也是主棺埋進煞地的最終原因,當然,一切隻是古人想象中的杜撰,他們把最原始的希望與崇拜,寄托於一場獻祭,古往今來,這種例子比比皆是,從古巴比倫空中花園,到埃及金字塔,還有叢林中的瑪雅文明,我們的祖先隻能用屬於當時的科學,用這種現代人看來笑掉大牙的方式,來完成不可能。


    現場瞬間亂成一鍋粥。


    易教授圍在花骨棺,不停的起身,跪拜,再次起身,當摘掉麵具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活著的幹屍。


    此刻易教授整張臉有些坍陷,猶如放進微波爐內的塑料袋,薩滿祭司的麵具帶來意想不到的可怕副作用,易教授身體精華幾乎被榨幹,但他深陷的眼神,仍舊充斥邪惡。


    而想要製服羅東談何容易,我和宋金剛沒有任何下手機會,何況他手裏還拿著流血的匕首。


    滿月已經做到極致,打鬥中小腿被匕首割傷,但她眼眸依然犀利,絲毫顧不上身體帶來的疼痛。


    我示意宋金剛跟在身後,隻要不接觸易教授,羅東不會出手,何況他也被滿月牽製。


    來到東北角,我將手指塞進凹槽,這裏麵有硫磺粉,宋金剛明白我用意,抓起衣角撕掉大塊布條。


    就這樣,硫磺粉聚成一團,我倆原路返迴,點燃後直接砸向羅東。


    頃刻爆發的濃煙讓羅東慌亂,在煙氣失去方向後死命往外跑,滿月抓準時間,從身後將羅東按倒。


    三人將羅東牢牢壓住,滿月咬緊辮子,快速反轉匕首將自己食指割破,喊道:“把他嘴撬開!”


    我和宋金剛一人一麵,掐住羅東,羅東試圖起身,宋金剛爆出額頭青筋,我幾乎壓到岔氣,滿月用食指在羅東臉上畫出血符,又迅速擠出鮮血,滴入羅東咽喉。


    “打!將他打暈!”滿月說完,宋金剛呸呸兩下,雙手抱拳,攥緊虎口,瞬間將羅東砸癱。


    另一麵突然傳來易教授喪心病狂的喊叫!


    三人都以為易教授走火入魔,可再看,易教授站在花骨棺前,接著又是陣陣陰笑。


    堆積在一起的骨塊逐漸從中央瓦解,整片花蕊開始斑駁,周圍小塊碎骨組成的花瓣也跟著碎落。


    刹那間,漫天白色骨粉仿佛雪片,還時不時發出“吱吱”坍陷聲。


    兩米多高的花骨棺散落地麵,我瞪圓眼睛,看到的並不是幹屍,是……活著的女人,不,不!是不腐爛的屍體!


    女屍身穿紅色嫁衣,從做工判斷像是民族服飾,衣服上麵繡出的花蕾含苞欲放,金絲線鑲嵌邊角,彩帶點綴腰間,雙手放到腹部,安靜躺著。


    女屍仍然保持花容月貌,五官清秀,肌膚水靈的甚至能擠出水滴,隻不過白,難以形容的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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