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問了。」


    第9章 自卑


    昨夜心神不寧。


    第二天,各科老師檢查做完預留的作業,許柚沒有做完。


    她昨晚撐到一點半都隻勉強把數學訂正好,理綜卷寫了個大概,實在熬不住睡過去了。今早一來,她猜到可能要挨批評。


    數學是吳元海教,他知道許柚這幾年來的狀況,更知曉她的難處,看著訂正完的卷子還算滿意,沒有批評。


    「起碼態度端正了,也還行,就是正確率得注意注意。」


    「知道了老班。」她又笑著悄聲說,「吳叔最好。」


    吳元海沒好氣瞪她一眼,轉身笑著出了教室。


    數學課後就是許柚最害怕的化學課。


    化學老師是一個中年男人,頭髮地中海髮型,陽光略過時,蹭亮蹭亮的。據三班同學說,他態度兩極分化,對待成績好的管束很鬆弛;化學成績差的,那就有的受了。


    許柚一個人坐在三班的後排角落,剛一抬頭,就和講台上的化學老師淩厲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許柚心裏一「咯噔」。


    果然,化學老師將手裏的一遝卷子甩在桌上,目光鎖在後排角落,毫不留情地直接訓斥:「三班是理科重點班,不管是第一名的成績還是總評、平均分成績,歷來考試都是穩居第一。有的人就算剛轉過來,心裏也該清楚得很,不要在裏麵和稀泥!」


    化學課的氛圍素來緊張,每到訓人時,學生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許柚臉色還算平靜,隻希望挨批的環節快些過去。


    再慢一點,去辦公室送試卷的宋祈年就要迴來了,到時定會看見她出糗的這一幕。


    可她這副冷冷淡淡的模樣,落在講台上人的眼裏,倒像是有恃無恐。


    化學老師拉下臉來,語氣微嘲:「往年每一屆的中考狀元錄取到咱們一中來,成績都是名列前茅。也就某些學生特立獨行,同樣是作為中考狀元考進來,現在自甘墮落的成績一塌糊塗。」


    許柚瞳孔微動。


    擱在卷麵上的掌心倏地用力,筆尖的黑墨刺進肉裏,泛起刺刺的疼。


    又是這個話題。


    就算許宴費了一番功夫,吳元海也在學校走了不少後門,好不容易將她從十七班轉到三班來,還是免不了聽見這個話題。


    總有那麽些人,一遍遍地、反反覆覆地,在她耳邊提起。


    「你曾經是中考狀元。」


    「你曾經也萬眾矚目。」


    「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自甘墮落、不思進取。這樣碌碌無為的活下去,有什麽意義?」


    「你是想讓你死去的爸媽,在地下都不閉眼嗎?」


    「許柚,你這條命,就這麽爛?」


    他們輕輕地上下嘴皮一碰,仿佛說個笑話一樣輕鬆地揭開她的傷疤,好像這樣就能把她這個「自甘墮落、不思進取、碌碌無為」的壞學生給拉起來。


    然後重新發奮努力,一躍成為塔尖。


    可現實不是童話。


    爸爸媽媽不會再活過來了。


    十五歲的夏天也不會再重來一遍了。


    許柚永遠都不會是十五歲那個驕傲活潑的女孩兒了。


    教室裏迴蕩著化學老師渾厚嚴厲的聲批評聲,台下有不少學生偷偷用目光打量角落的許柚。


    窺探著昔日的中考狀元,現在是何種不堪樣子。


    女孩兒從始至終垂著頭,窗隙的光照在她的半邊側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如一層屏障,將她與外界的批評和打量全部隔絕開來。


    眼眸淡淡,平靜亦漂亮。


    許柚越是看上去這樣淡靜,化學老師眉毛皺得越緊,愈發覺得她沒有把老師放在眼裏,左耳進右耳出。


    他訓斥道:「別把老師的話當耳旁風!你這樣毫無價值的活,有什麽意——」


    「砰!!!」


    教室門被人從外推開,碰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打斷了化學老師接下來說的話。


    隨之而響起的,是一道微冷的聲音,像是悶熱的夏日忽然充斥進來一抹寒霜,有些滲人。


    「老師。」


    宋祈年掀了掀眼皮,淡淡提醒:「您該評講卷子了,別廢話了吧。」


    化學老師張著的嘴巴慢慢合上,悻悻地走迴台中央,又訓斥了兩句才開始評講卷子。


    許柚猛地抬起頭來。


    目光遙遙地看向教室門口的人。


    少年逆光而站,挺括的肩膀上落滿了金黃色光暈,黑色的碎發也變得有些微棕色。他表情冷冷地盯著講台上的人,絲毫不怵,永遠都這麽張揚肆意。


    下一秒,他突然偏頭,對上了她的目光。


    那一瞬,少年唇角輕輕一勾,揚了下眉。


    像是在說:「有我呢。」


    他幫她懟迴去。


    就像以前那樣。


    他們還沒有生疏成現在這般的時候。


    他也是這麽明晃晃地護她。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少年變了。


    他再也沒有像今天這般,明白地護著她。


    不知怎地,許柚忽然就鼻尖一酸。


    如同經受風雨的雛鳥被罩入溫熱的巢穴一般,可以理所當然的委屈。


    可是宋祈年從來都不是她的港灣啊。


    每當她想要靠近他一點,忍不住介意他身邊那些人、那些事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拉開距離,將她推開。可等她受委屈的時候,又毫不猶豫地替她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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