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澤多山川叢林,茂林處霧氣彌漫,隱隱有野兔飛鳥經過,偶爾有女子的嬌笑聲,還有男子的歌聲,似乎穿過了層層的雲,直撲天際。


    這裏被中原占領多年,如今終於複國,人人的臉上皆是歡快的神色。


    而那越澤新蓋起來的皇宮,卻極盡繁華,樓台亭閣之中,皆是雕梁畫柱,隻是那樣式與中原的不同,卻也頗具風格。


    絳墨站在最高的一處宮殿中,而她的身邊卻是桓怏。


    他緊緊的攥著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摩挲著,“別怕。”


    絳墨卻“噗嗤”的一聲笑了,“什麽大的陣仗我沒有見過,我當年七八歲的便見了皇上,也不曾有半點的畏懼過。”


    桓怏不置可否,隻酸溜溜的道,“倒是本少爺瞎擔憂你了,憑你這樣大的本事,自然是旁人無法比的了。”


    絳墨卻忽然笑了起來,隻歎道,“你的手這樣涼,難道是怕了不成?”


    桓怏垂下眼簾,兀自苦笑了一聲,“這是我最後的親人了,亦不知是什麽樣子,祖父雖厭惡我不學無術,但卻從骨子裏疼我。可我的親生母親,卻是萬般的厭惡我,隻怕外祖母……”


    他的話尚未說完,而就在這時,卻見一個宮女攙扶著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出來,而她的身邊,卻是那諸淵。


    她便是越澤如今的太後,亦是桓怏的祖母。


    這些年國破家亡的,淪落成平民,想必也受了不少苦。


    那老人見了桓怏,忙走過來緊緊的攥著他的手,隻滿臉激動的將他自上而下的瞧了一遍,“果然像極了你的母親,她離開的時候也不過你這個年紀,隻可惜卻再也迴不來了。如今見了你,竟讓我想起她來了。”


    說完竟留下淚珠來,想必是哀痛至極。


    桓怏的嘴唇翕動,良久才喃喃的喚了一句,“外祖母。”


    絳墨知曉桓怏定然是想到了自己的祖母,當初的護國公夫人,她待青鳶亦是那樣的溫柔。


    她站在桓怏的身邊,也慢慢的喚了一句,“見過太後娘娘。”


    絳墨的手指還是在顫抖著,原來她亦是害怕,害怕他的外祖母不喜她。


    那老人的目光這才落在絳墨的身上,然後帶著試探的看向那諸淵,那諸淵忙點頭道,“這便是微臣跟您提過的青鳶姑娘。”


    卻見那太後一下子跪在地上,眾人皆麵露詫異,將她攙扶起來。


    “外祖母這是做什麽?”絳墨臉色發白,亦是滿臉的錯愕。“您這豈不是要折煞了絳墨。”


    “這是替越澤國的百姓拜的,倘若不是你,隻怕這會子我們還為奴為婢,被中原人奴役著。”她的聲音中帶著顫抖,手指在絳墨的手心裏摩挲,卻露出極盡疼愛的模樣。


    絳墨不由得苦笑一聲,當初她拚盡全力的要越澤複國,亦不過是為了給桓怏留一條後路而已,不成想亦是給自己留了退路。


    那太後扯著絳墨的手,然後細細的瞧著她的容貌,“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能有你陪在阿怏的身邊亦是他這輩子的造化,隻聽聞你有曠世奇才,這越澤亦是需要你輔佐的。”


    絳墨忙推脫,但那太後卻不容她拒絕,隻說越澤與中原不同,沒有那麽多的規矩禮數,隻要有才德的,都要可以入朝為官。


    原來她今生的抱負,竟可以在這彈丸之地的越澤施展。


    而絳墨和桓怏亦是在越澤安頓下來,這裏地處偏僻,但卻是桃源之地,日子過的安安分分的。


    而絳墨亦是成了越澤的文官,在越澤之地頗有名望,但眾人皆不知她究竟從何而來。


    桓怏卻一心的舞文弄墨,幾乎將越澤的山山水水畫了一個遍,但偏生越澤之人不喜文墨,人們皆議論紛紛,隻說他竟成了吃軟飯的,連個女子也不如了。


    而他卻半點的不在乎,隻拿著絳墨的俸祿大把大把的花,一副紈絝不堪的模樣。若不是太後疼惜他,時常往府邸裏送銀子,隻怕他們連鍋也揭不開了。


    絳墨終於忍不住抱怨,“大少爺,您這銀子花的跟淌海水似的,便是家裏有金山銀山的,也擱不住您這樣的鬧。”


    桓怏卻滿臉委屈的說,“難道你嫌棄本少爺了不成?你即是本少爺的人了,便要養本少爺一輩子。”


    絳墨氣惱的幾日不曾理會他,然而過了一些時日,卻見桓怏讓那去中原的商賈將自己的字畫帶出去,竟換來成堆成山的金銀之物。


    越澤之人這才知曉,那些字畫竟值這麽多的錢財。


    這日絳墨從朝中下來,才迴到太後賞賜的府邸之中,卻見桓怏正在院中畫院中的鳥兒,亦不是什麽品種,隻瞧著五顏六色的,甚是好看。


    絳墨隻玩鬧似的狠狠的跺了跺腳,那在枝頭上嬉戲著的鳥兒頓時撲騰著翅膀,遠遠的飛走了。


    桓怏這才撂下手裏的筆,佯裝惱怒的狠狠瞪著她,“呦,這是哪裏來的官爺,如今竟欺負起我們這小老百姓了。”


    絳墨笑著走了過來,隻瞧著那桌案上的畫,笑道,“畫的這樣的好,我倒是有一個美人,你替她也畫一幅。”


    桓怏不由得一愣,卻見絳墨拍了拍手,遙遙的走過來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生的鮮豔嫵媚,瞧著打扮,竟是越澤的女子。


    那女子翩躚而至,學著中原女子的模樣,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妾身見過小公子。”


    “她是誰?”桓怏的眼底滿是錯愕,忙不迭的看向絳墨,“你又弄什麽幺蛾子?”


    絳墨故作玩鬧的道,“下朝之後見了太後,她說年事已高,最希望的便是能抱上外孫,我的身子你是知曉的,隻怕也已經不能夠了,隻以後希望這個妹妹能給夫君添子嗣,想必太後……”


    絳墨說道這裏不由得想到那日太後命諸淵替她診完脈之後,臉上的凝重,她拉著絳墨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外祖母知曉你與阿怏那孩子的情分,隻是你這身子極難有孕,難道要讓他桓家真的絕了後不成?若你真的為他好,便替他留個子嗣。”


    然而絳墨的話尚未說完,卻見桓怏手裏的硯台猛地砸在了地上,然後是他帶著怒意的聲音,“滾。”


    那女子被他臉上的煞氣給嚇住了,再也沒有了適才的嬌媚,隻匆匆忙忙的跑了,像是身後有餓狼在追趕似的。


    硯台上未幹的墨濺的絳墨裙裾上斑駁痕跡,她皺眉去拂,隻恨的牙根癢癢,這可是她上朝、時候的官袍,竟被他給毀了。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桓怏猛地扳住她的肩膀,幾乎是惡狠狠的盯著她,“你這個女人怎麽這般的冷心腸,竟往自己的夫君身邊塞女人,你果然好生的大度。”


    絳墨知道自己理虧,但亦是十分感動他對自己的情分,隱隱的眼中已經有了幾分的霧氣,“難道你就不想要個孩子嗎?我怕你有朝一日後悔,每當我瞧見旁人的孩子的時候,心底針紮一般的難受,你不該為了我,愧對自己的列祖列宗。”


    桓怏慢慢道,“不是你腹中生下來的孩子,我不會要的。”


    一滴滴的淚順著絳墨的臉頰滾落,“你怎麽這般的癡傻?”


    桓怏卻將她打橫抱起來,隻奔著屋子裏去,“本少爺就不信了,咱們就不能有孩子了,今櫻花國少爺便多努力一些,難道成山成堆得種子扔下去,還結不出一個瓜來。”


    絳墨刹那間臉頰漲的紅紫,忙向周圍瞧,卻見那丫鬟們都站的遠遠的,未必能聽得見,這才微微的放下心來。


    旋即屋內一片旖旎,那婢女們亦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果然第二日桓怏帶著那女人進宮去見太後了,太後早已知曉昨日之事,也是滿臉的無奈,“你這孩子竟是這般的執拗,你叫我來日如何去見你的母親?”


    桓怏沉默著,良久才目光凝重的說道,“外孫倘若今生注定無子,孫兒也認命了。”


    太後也漸漸的摸清他的脾氣秉性了,也不敢再逼他了,隻得聽天由命了。


    然而過了兩個月,絳墨竟被診出了了身孕,桓怏喜不自禁,隻歡喜的跟什麽似得,那太後聞得此信,亦是萬般的歡喜,忙命人送來了無數的補品。


    隻是如今朝堂之上,絳墨儼然已經成了肱股之臣,哪裏能離得開半日。


    於是桓怏親自進宮,拿著絳墨的璽印便要還給皇上,隻說絳墨已經有了身孕,不能再入朝為官了。


    那皇上如何能答應,但又拗不過桓怏,隻得下旨讓絳墨在自己的府邸裏處理公務。


    隻是絳墨原本身子就十分弱,又因為這個孩子一直三病五災的,身子骨也越發的瘦弱了,桓怏更是滿心的急迫,隻等了十個月,才等到絳墨臨產。


    那是在一個春日,杏樹上的第一枝花開的時候,越澤的產婆湧入府邸之內。


    而熬了整整一日,腹中的孩子卻一直不肯落下,絳墨疼的滿頭的大汗,直喊得嗓子都啞了,竟半點聲音也喊不出了。


    桓怏在外麵急的團團轉,隻想著要衝進來,可太後派來的嬤嬤也在一旁守著,哪裏能讓他進,隻勸說裏麵不幹淨,讓他好生的等著。


    桓怏急的都發了狠,也隻管往裏麵衝,卻還是被攔了迴來。


    眾人知曉桓怏一日不曾用飯,便忙勸他去用一些,桓怏卻難得的聽話的去了。


    而很快便見一個美豔至極的女子從眾人麵前經過,直奔著屋內而去,眾人不由得一陣錯愕,竟不知哪裏來的這樣一個人物。


    屋內的絳墨正疼的死去活來,豆大的汗珠子從她的額頭上滑落,瘦弱的身子也疼的不斷的顫抖著。


    “阿怏……”她低低的喚著他的名字,即便那聲音如同蚊呐一般。


    而就在這時一雙滾燙的手緊緊的牽住她的手,絳墨迷蒙間抬起頭來,卻見竟是一個九天仙女一般俊俏的女子,隻是那眉眼竟萬般的熟悉,竟不知在哪裏瞧見過。


    “是我,我進來陪你了。”卻是桓怏的聲音傳來,眉眼間皆是心疼,“早知你這般的難受,當初就不該要這個孩子。”


    原來他竟扮作女子進來了,隻是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人,竟為了她做出這樣為大丈夫不齒的事情來,教她如何不感動。


    若是擱在往日,她瞧著他這幅模樣,指不定該如何笑話他呢。


    即便疼的撕心裂肺,絳墨還是露出一絲笑容來,“有你在這裏陪著我,便是我疼死在這裏,亦是心甘情願的了。”


    桓怏聽了這樣的話,隻覺心中大慟。可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疼的死去活來的。


    絳墨熬了整整一日,在那些產婆口中早已得知,自己胎位不正,而自己的身子又弱,隻怕熬不過這一劫數。


    一想著自己去了,桓怏自己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叫她如何舍他而去?!


    “你不會有事的,咱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以後看著咱們的孩子娶妻生子,兒孫滿堂……”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中夾著顫抖。


    一陣陣的疼痛襲來,絳墨幾乎聽不見他在說著什麽,隻死命的唿喊著,一聲一聲的。


    桓怏瞧著她如此,卻什麽也做不了,而就在這時,卻見那接生婆忙喚道,“孩子快出來了,快將夫人的嘴給堵住,免得咬住了舌頭。”


    一旁的丫鬟們早已亂成了一鍋粥了,一時間竟找不到東西,桓怏卻見絳墨的唇角隱隱的已經有血跡流出,竟是咬住了舌尖。


    桓怏忙將她的唇齒給掰開,然後將自己的手放了進去,旋即她的齒尖刺穿了他的肌膚,鮮血滾滾的順著他的指尖落下。


    而就在這時,卻聽“哇”的一聲,卻是一個嬰兒的啼哭聲,在屋內響了起來,旋即是那產婆歡喜萬分的聲音,“阿彌陀佛,生出來了,生出來了,快去給公子報喜,是個大胖兒子。”


    桓怏卻根本沒有理會這些,因為他清楚的感覺到絳墨的唿吸漸漸的羸弱,連她的手也漸漸的冷了。


    他腦中頓時“嗡”的一聲,幾乎失聲喚著她的名字,“青鳶。”


    眾人隻當她是府邸的丫鬟,一直在絳墨身邊說著話,大家也不曾留意,卻聽見竟是男人的聲音,那抱著孩子的接生婆險些將那孩子給扔在地上,細看之下竟是桓怏,隻滿頭的冷汗,急道,“小公子您怎麽進這肮髒的地方來了,太後娘娘知曉了豈不是要責怪奴婢們。”


    而桓怏根本不理會她說什麽,隻是一遍遍的喚著她的名字,而她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


    眾人這才慌亂了起來,忙將那起先預備著的參湯端了過來,隻得用勺子撬開絳墨的牙關,往裏麵灌。


    桓怏怕自己笨手笨腳的,傷到了絳墨,便忙退到一旁去,卻見一個不知輕重的丫鬟將那剛生出來的孩子給抱了過來,滿臉討好道,“小公子快瞧瞧,跟您倒像是一個模子裏刻畫出來的一般。”


    桓怏正覺萬箭攢心,隻聽聞這話,竟覺得就是這孩子害的絳墨,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留著這個孽障才是。


    急火攻心之下,他抓起那還在繈褓中的孩子,竟要往地上摜。


    身邊的丫鬟見狀嚇得一陣亂嚷,這才拚盡全力的將孩子給奪了下來。


    而不知為何竟碰到了那孩子哪裏,隻聽“哇”的一聲,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躺在床榻上的絳墨,竟慢慢的睜開了眸子,隻低低的喚了一聲,“阿怏。”


    桓怏聽到了她的聲音,隻覺得好似活過來了一般,忙推開眾人,坐到了她的床榻上,“我在這裏,你莫要睡,也莫要合眼。”


    絳墨的唿吸也漸漸的平穩了起來,隻因為匱乏的厲害,想掙紮著坐起來已經都不能了,她良久才慢慢的道,“將咱們的孩子抱過來,讓我瞧一瞧。”


    那丫鬟們自然不敢再將啼哭著的孩子給桓怏,隻得親自將孩子置放在絳墨的枕邊。


    絳墨歪著頭瞧著,細白的手指慢慢的拂那孩子的臉頰上,皺皺巴巴的孩子並不怎麽好看,但眉目間竟有七八分桓怏的影子。


    桓怏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那孩子,也暗暗後悔自己要摔他,隻笑著道,“這樣的醜,以後可怎麽討媳婦?”


    那產婆也在一旁細細的端倪著孩子,忙笑道,“我接生過幾百個孩子,竟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眼睛,倒似天上的星辰似的,這樣的亮堂。”


    絳墨和桓怏的目光皆落在孩子的眸子上,隻見他的眼睛竟像極了另一個不願意提及的人。


    竟像極了桓蘅的眼睛。


    桓怏與他原本就是至親之人,能這般的想象並不奇怪。


    絳墨亦是一時間有些迷蒙,卻聽桓怏的聲音慢慢的傳來,“果然好看。”


    她這才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杏花落地之後,便結了累累的碩果,又經過了盛夏,直到秋日麥尖微黃,絳墨匱乏的身子才養好了,因為在府裏拘束了數月,她便要去帶著自己的兒子去廟裏。


    桓怏因為要進宮陪著太後,絳墨便帶著家奴和奶娘去了寺院裏。


    越澤國的寺院並不多,連菩薩的香火也是時常斷了,絳墨隻站在那廟宇之中,便覺得空空蕩蕩的,連蒲團上亦是帶著一層的灰。


    而就在這時,卻見一個一身袈裟的和尚走了出來,“阿彌陀佛,施主可是要在佛前許願。”


    絳墨卻淡淡的一笑,“我隻想供奉一個大海燈,隻為了一個人乞來生的福分,隻求佛祖能饒恕他今生的罪孽。”


    和尚隻拿著筆墨記下了,絳墨隻拿了三百兩銀票來,欲要交予他。


    那和尚隻讓她放在功德箱裏,然後恭恭敬敬的問,“不知那人的生辰八字夫人可記得?”


    絳墨拿著紙筆來,隻慢慢的寫下了一個名字,竟是桓蘅,然後又是他的生辰八字,最後猶豫了一下,便又寫上了青鳶的名字。


    那和尚隻微微的皺了皺眉,卻笑道,“老衲昔日在中原之時,路上遇見一個將死之人,亦是這個名字,老衲舍了一碗稀粥給他,他卻跪求老衲帶他去昭陵。將死之人,竟一心有那樣大的執念,終讓人不忍,我便親自帶他去了。”


    絳墨頓時露出詫異的表情來,亦知曉他說的便是桓蘅了。而她猜測著,想必也是也是宮變之後的事情了,隻是那時候他與桓怏尚且在陵寢中艱難度日,竟不知外麵的半點風聲。


    “他臨死前可曾說過什麽?”她的聲音竟是出奇的平靜,好似無悲無喜,竟是一切都淡了。


    “他臨死之際,隻一直喚著一個青鳶的名字。”那老衲沉默了良久,似乎迴想著,“他臨了最後一句話便是……”


    絳墨的手指還是在顫抖著,她竟害怕再聽下去了。


    而就在這時,卻聽遠遠的有一個小和尚跑了過來,“師父,後院的柴房裏走水了,您快去瞧瞧。”


    而此時,卻見那窗戶外,有數丈高的火舌,卻是秋高氣爽之時,寺院的香點燃了那枯草。


    那和尚來不及說,便匆匆忙忙的趕去救火了,而絳墨站在那裏,良久才轉身離開了。


    一幹眾人見她從殿內出來了,忙勸道,“夫人快迴去罷,這會子走水了,若是生出個什麽事端來,小公子隻怕得剝了奴才們的皮。”


    絳墨從奶娘手中接過繈褓中的兒子,“罷了,迴府邸罷。”


    那奶娘笑著道,“夫人,咱們越澤的人不信這些的,如今這寺廟要移到數千裏之外了


    ,夫人若是還有什麽心願,今日一並要許了,來日便沒有機會了。”


    絳墨轉身,那火紅色的火苗映襯在她漆黑的瞳仁中,她良久才喃喃道,“不必了,我再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說完她轉身出了寺院,荒涼的廟宇中,隻有鬆柏在風間嗚嗚的響著,竟像極了潭拓寺。


    一眾人隻奔著山下而去,而等適才那老和尚匆匆忙忙的迴來的時候,卻隻看見了那些人的背影,而他想說的話,隻怕再也說不出口了。


    良久他才合起手掌,搖頭歎道,“果然是一段孽緣,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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