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墨自然知曉他的意思,正要伸手摘下,卻看見了衛姨娘那慘白的臉,她原本放在那金簪上的手慢慢的放了下來,然後將那銅鏡拿來細細的照著。


    她今日隻是隨意的梳了一個發髻,冷不丁的插上這樣奢靡的一支金簪,並沒有多麽的好看。


    而她卻笑靨如花,瞧著那衛姨娘道,“可般配?”


    衣袖下的手指緊緊的攥在一起,她強顏歡笑,卻並不迴答般不般配,隻笑著道“我倒是不曾見過鳳簪,想必這東西也隻有宮裏的娘娘才戴得。”


    桓蘅的目光落在那金簪上,“宮中的造辦處隻做了一對兒,那文皇後得了一枝,又不敢再給旁的嬪妃,隻得交予我處置。”


    絳墨隻覺得那沉甸甸的金簪幾乎將她的腦袋給壓斷了,忙扯下來,扔在一旁,“我說呢,原來是他的妃嬪們不要的,我福氣薄,可戴不得這樣的東西。”


    桓蘅這才意識到自己辦錯了事情,那蕭桀可是他們的心結,他不由得喉嚨一緊,方才沉聲道,“既不喜歡,那便不要戴了,以後自然有更好的給你。”


    “那豈不是白白的糟蹋了這東西,那我隻能借花獻佛了。”說完絳墨卻慢慢的衝著衛姨娘走去,然後不由分說的將那鳳釵戴在了她的發髻上。


    絳墨又將那鏡子拿過來遞到她的手裏,“瞧瞧可不是比我帶著合適多了,您生的嬌豔,原本就該配這樣的東西,才不至於埋沒了這些珍寶。”


    衛姨娘的臉上帶著異樣的神色,似乎在心底裏在盤算著什麽,終於,她用暗啞的聲音慢慢的道,“多謝,以後若你想要什麽,便隻管告訴我,來報答你今日贈釵的恩情。”


    絳墨知道她話語中包含的意思,卻是她已經答應要放她和桓怏一起離開這裏了。


    桓蘅不由得歎了口氣,然後拿著冰冷的手指去捏她玲瓏鼻尖,“你這丫頭倒是會做人,竟然拿著我的東西去做順水人情了。”


    絳墨吐舌輕笑,“桓哥哥什麽好東西沒有,如今竟這般的小氣起來了。”


    見兩個人如此打趣彼此,衛姨娘適才還紅潤的臉頰此時竟是慘白一片,“既然外麵的雨已經停了,那我便迴去了,這會子雲瞳不知在哪裏找我去了呢。”


    說完她便起身告辭了,絳墨站在房簷下,看著離開的衛姨娘裙裾上沾染上的泥點子,不由得怔怔的出神。


    桓蘅此時慢慢的走了過來,漆黑的眼底帶著幾分的深沉,“你們女子真是古怪,前幾日還水火不容夫人,今日怎麽又親昵成這般了?竟不知你們適才把酒言歡的時候說了什麽?”


    絳墨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笑道,“當初為何你要救下鄭薔的性命?”


    “因為當初我看她的時候,竟像極了自己,那種不甘認命的倔強,那種為了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拚死一搏的架勢。”


    絳墨見他竟這樣凝重的迴答自己的話,臉頰有些怪異,也不知為何,竟脫口調笑道,“還以為你瞧上了她的花容月貌了。”


    桓蘅臉上的笑意加深,連眉眼亦成了彎彎的形狀,“你這是醋壇子打翻了不成?你放心,自始至終,我對她從未有過半分的情分。”


    他目光中的深情如許,讓絳墨的臉色有些複雜。


    而就在這時,卻聽桓蘅慢慢的說道,“很快這一切便要結束了,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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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桀自登基以來,造反之人不計其數,京中亦是不斷的調遣將領去鎮壓,而今年卻異常的安靜,隻是聽說江南發生了洪澇,遍地的流民,又有瘟疫蔓延,往日的溫柔女兒鄉竟成了人家煉獄一般。


    皇帝原本想去江南巡遊的,聽聞這件事比憐憫百姓,反倒痛恨老天爺不長眼,擾了他的雅興,便親自下旨,要鄭大統領前去鎮壓。


    而慫恿皇帝的便是那文皇後,這自然讓後宮的宦官們不滿,那文皇後又因為小太子被磕碰到了,便誅殺了二十幾個太監,亦不過是敲山震虎,讓劉煥那些宦官收斂一些。


    然而當晚誰知便發生了宮變,那劉煥之人一怒之下,囚禁皇帝和皇後,又假傳聖旨,讓宮中的禁軍去文家宣旨,將文家全部誅殺。


    誰知那文公國公早有防備,誅殺了那傳旨的太監,然後一不做二不休,將城外駐紮著的軍隊全部派遣到城中來,將皇宮團團的給圍住了,然後竟要那些人交出劉煥來,否則便要攻占皇宮。


    如今文皇後和小太子也在宮中,那文家心裏有忌諱,也不敢輕易的攻城,而蕭桀正準不知睡在宮中哪個美人的榻上,隻聽聞皇城為數萬的將士團團的圍住,嚇得魂飛魄散,而無奈他卻被自己最親近的內侍囚禁在宮中,卻無能為力。


    就在那天的晚上,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的從宮中的狗洞裏偷偷的爬了出來,直奔著忠順王府而去,因為是晚上,那太監身上的綠衣在月華下泛著冷光。


    他用力的拍打著忠順王府的門,等那沉重的木門打開,他急道,“快去叫你家王爺,如今生死一線,還請你家王爺助我們公公一命。”


    絳墨那晚睡的並不踏實,隻一個勁兒的做著噩夢,一個接一個的,隻到醜時,她渾身都是冷汗,隻擁著薄被坐在床榻之上,心底沉的跟壓了一塊巨石似的。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桓蘅身邊侍奉的一個丫鬟匆匆忙忙的趕來,將門一推,“姑娘,王爺讓咱們趕緊離開這裏。”


    絳墨隻感覺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而那丫鬟也不等她穿衣衫,隻從地上撿起一雙繡鞋便跑,好似即刻有洪水猛獸要衝進來似的。


    絳墨那日聽了桓蘅的話之後,心底已經早有幾分的預料了,但此時聽到這件事,卻還是渾身冰冷。


    那丫鬟給她找的繡鞋偏生是不是一對兒,她走起來十分的別扭,也不知有幾次踩到了自己的裙裾上,竟險些摔倒了。


    等她匆匆忙忙的跑到府邸前麵的時候,卻見衛姨娘和鄭薔已經趕過來了,她們也是滿身的狼狽,看起來也不比絳墨好多少。


    卻見府邸的侍衛已經穿上了鎧甲,手裏舉著亮堂堂的火把,幾乎將半天街道照的都恍若白晝一般。


    絳墨昔日裏隻聽聞那個大統領班師迴朝了,隻覺得上戰場是多麽的榮耀的時候,此時見那侍衛的凝重和身上的殺氣,隻覺得身體冰冷。


    鄭薔不知何時換上了鎧甲,她已經上了馬,威赫赫的模樣,竟比男子還有幾分的氣勢。


    倒是絳墨和衛姨娘瞧著彼此,看著彼此的狼狽模樣,卻連嘲笑彼此的心情也沒有了,隻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就在這時,卻見桓怏也已經從府邸的正門出來了,他穿著倒是十分的整齊,隻是頭發上隻鬆鬆垮垮的束,顯然也是睡夢中被人給叫醒了。


    絳墨站在府邸的門口,隻瞧見皇城處殺喊聲一片,火光衝天中卻是侍衛的嘶吼聲,還有那利刃割破鎧甲發出的淒厲的聲音,隻讓人毛骨悚然。


    那些史書上記載著的宮變,那些血淋淋的事情就在今夜便上演了,而上京中的百姓早已嚇得不知所措,這裏都是養尊處優的皇親貴胄,自以為自己會一世的富貴,不知今日的曆史能不能改寫。


    絳墨看著街上橫衝直撞的人,有婦孺還有繈褓中的孩子,一個個哭喊著,尖叫著。


    而就在這時,卻見桓蘅一身銀色的鎧甲,從府邸內走了出來,他身上還背著劍,銀色的劍穗子上泛著冷光。


    他徑直的走到了絳墨的身邊來,見她臉色慘白,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心,卻發現自己的手竟比她的還要涼。


    “別怕,西邊的城門尚未被文家的人攻占,你趕緊出城。”他交代著,臉上卻是那樣的凝重,“你信我,這一次我一定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連那皇帝也是咱們手下的螻蟻。”


    絳墨深深的吸了口氣,“好,我出城等你接我。”


    “永遠不要背叛我,否則你知道我會嫉妒,會發狂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遠處的桓蘅,“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而就在這時,卻聽見一陣刀刃劃過的聲音,卻見無數個鐵甲的侍衛從上京的方向疾奔而來,似乎要攻占忠順王府。


    慌亂間桓蘅十分冷靜的叫那些侍衛布陣迎擊敵人,然後命不才等十幾個身穿布衣的人送絳墨等人離開這裏,去城外。


    街上已經是血流成河了,宮中那些效忠皇室的侍衛皆被斬殺了,顯然文家已經沒有迴頭路了,為了不等死,隻要和劉煥你死我活了。


    桓怏帶著絳墨從人群裏穿過,而無論有多麽的亂,不才等人總是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而他們連半點逃命的機會也沒有。


    絳墨的手指冷的厲害,桓怏的臉色也有些慘白,偶爾不知有哪裏射過來的箭,險些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終於,衛姨娘追上了他們,她一身紅色的披風,在人群中顯得十分的紮眼,然後偷偷的塞給絳墨一個鳴笛,然後壓低聲音道,“偷偷的溜走,然後去城外的城隍廟中,隻吹三聲哨子,自然會有人出來,你隻告訴他們你要什麽就是了。”


    絳墨心裏也明白,這自然是那衛姨娘的哥哥給她留下的東西,或許是為了幫自己的妹妹。


    桓怏將兩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見那侍衛不注意,他偷偷的將她扯到一個狹小的巷子裏,用低沉的聲音說,“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裏,哪怕將來貧窮交加,你也不後悔?”


    絳墨的手死死的攥著那鳴笛,“是,我不後悔,隻要跟你在一起。”


    “好,咱們想法子離開這裏,咱們逃到天邊去,任何人也別想找到咱們。”他的手那樣的暖,足以替她遮擋所有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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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蘅和府邸的那些侍衛在上京中不斷的誅殺那些文家的人,但街上亂糟糟的很,那文家的人也沒有辦法殺了桓蘅,隻得氣急敗壞的接著攻打皇宮。


    直到殺到了天色微白,那皇城還未攻破,而文家的十幾萬大軍卻已經攻占了整個上京,而皇宮中的禁軍雖以一敵百,但卻終究弓箭有數,不能補給。


    而且那文家又怕傷到了皇後和太子,自然不敢硬攻,雙方隻能這樣的僵持著,而那鮮紅的血已經將護城河的水給染紅了。


    就在第二日晌午,文國公正想著如何應戰的時候,卻見下屬來稟告,說鄭大統領的把八萬大軍竟已經直奔著上京而來了。


    文國丈是故意將鄭大統領給弄出京中的,沒想到他竟能這樣快的迴來,顯然根本沒有去江南,顯然是早已知曉會宮變,而且早就偷偷的埋伏在上京的外麵。


    然而他一攻打皇宮的時候,那鄭大統領不迴來,反倒兩敗俱傷了竟想要漁翁之利,顯然他不是效忠那劉煥的,而他分明是桓蘅的人。


    沒想到他和那劉煥相爭到你死我活,竟白白的便宜了桓蘅,那鄭大統領雖忤逆抗旨,但隻怕不會有人再去計較了。


    而就在這時,卻聽侍衛急匆匆的又來稟告,卻是驚天的噩耗,“大人,那劉蒙西背叛了您,親自將城門打開,帶著手底下的五萬兵馬,投奔了鄭大統領。”


    那劉蒙西乃是十年前跟著他的手下,為人忠心耿耿,自己又見他英勇非凡,幾乎收作義子,百般的照拂,沒想到今日竟背叛了自己。


    接連的攻占上京,那文大人已經是筋疲力竭了,而他如今四十有六,頭發已經全白了,隻聽聞這話,竟直直的從馬上摔了下來。


    周圍的侍衛見狀忙要上前查看,驚唿之下那馬兒竟受驚了,一下子將蹄子踩在了文國丈的胸口處,卻見那文國丈猛地吐出一口血來,竟一命嗚唿了。


    那些手下頓時群龍無首,而那攻城的侍衛見狀也紛紛沒有了攻城的心思,隻接連中中箭而亡,原本已經站在城牆上的人也紛紛被誅殺殆盡了。


    很快卻見那馬蹄聲陣陣的傳來,幾乎將皇宮門前的青石都要踏碎了一般,眾人慌忙的迴過頭去也,卻見一身銀色鎧甲的桓蘅一馬當先,而他的身後卻是那劉蒙西和鄭大統領,然後卻是千軍萬馬。


    鄭大統領素來勇猛,他手下的兵將不同於文家那些人,皆是上過戰場殺敵無數的,自有一股威風凜凜的氣勢,眾人見了誰膽戰心驚。


    所有並未費一兵一卒,那些攻城的人都放下了手裏的兵器,跪地求饒了。


    城牆上的宮中的禁軍,卻見桓蘅來了,便接連的歡唿起來,很快那劉煥也將宮門打開,帶著幾個貼身的心腹走了出來,卻是淚流滿臉,離著很遠便哭道,“王爺與我真是有再造之恩,若不是您,我這腦袋隻怕今日便要搬家了,您放心,奴才一定會在皇帝的麵前……”


    他的話說道這裏便已經停了下來,卻見桓怏手裏那冰冷的箭已經對準了他的喉嚨。卻見桓蘅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卻是無盡的嘲諷。


    劉煥終究是個聰明的人,自然知曉昔日裏一心巴結自己,雖自己馬首是瞻的桓蘅居然叛變了自己。他不得不痛恨自己瞎了眼睛,隻想著桓蘅竟連自己的父親都能背叛,更何況是自己呢。


    如今想來,他竟成了桓蘅的棋子,沒想到自己竟被他給算計去了。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想更多,甚至沒有痛罵桓蘅的卑鄙無恥,那冰冷的箭已經穿透了他的喉嚨,就是這個一生得勢的宦官,今日竟死在了這裏。


    桓蘅提著劉煥的腦袋還有文大人的腦袋進宮的時候,很快屬下們便將皇帝給找了出來,他被劉煥藏在花園子裏,外麵的廝殺他也知曉的清清楚楚。


    卻見蕭桀沒有了往日的狂傲,倒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半點帝王的氣度也沒有了,身上的龍袍上也都是雜草,頭發鬆散著,看起來竟是那樣的狼狽。


    桓蘅將那兩個人頭扔在了他的麵前,那蕭桀臉色一變,若不是扶著身邊的椅子,隻怕得摔在地上。


    “這兩個亂臣賊子,屬下已經幫您處置了。”桓蘅的聲音一日往昔,隻是直直的看著那皇帝。


    “你想要什麽,朕都賞賜給你。你才是忠君愛國之人,朕該嘉獎你的。”蕭桀滿臉激動和害怕夾雜著,如今那高高在上的地上,竟雖此時的桓蘅生出了懼怕的心思。


    “屬下是覺得,如今他們叛亂,皇帝的罪責無法避免,您看來不適合當這個皇上,不如屬下來,如何?”


    “你說什麽?”蕭桀臉色大變,你這是謀權篡位,朕要誅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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