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桓蘅卻來了絳墨的屋子裏,他瞧著她正看著那幾盆開的嬌豔的牡丹花,唇畔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意。


    “這花開的可沒有往日的嬌豔,若你喜歡,我叫人去江南給你買一些好的。”他聲音出奇的溫和。


    “我原本也不喜歡這些的,不過是衛姨娘硬塞給我的而已。”絳墨纖細的手指觸碰到那些花瓣,“何必這樣興師動眾的。”


    桓蘅見她開口拒絕,眼底已經有了一絲的不悅,但旋即收斂,“今日你出門了?”


    絳墨的手指微微的一顫,一朵嬌豔的牡丹花竟應聲而斷,旋即她將那花撚在手裏,“出門轉了轉,還遇見桓怏了。”


    她心思縝密,知曉桓蘅會讓人看著桓怏,隻怕兩個人的事情他隻怕已經聽說了,反倒不如坦誠相告,才能打消他的疑心。


    聽到她的話,桓蘅的眼底的複雜才漸漸的散去了。


    “昨夜我做夢見到我父親了,我想去祭拜他。”絳墨眼神有些暗淡,聲音也很弱,“我枉為他的女兒,他心中的誌向,我卻無法替他實現。”


    桓蘅摟著她羸弱的肩膀,他很想陪著她一起去,但他現在真的很忙,半點的時間也抽不出來。


    絳墨眼角似有淚痕,從她杏核是的眼睛裏流出的。


    他伸手想要去拂去她眼角的淚珠,而她竟下意識的一個瑟縮,眼底滿是惶恐。


    刹那間他心裏的溫熱涼了一半,如夢囈一樣在她的耳邊輕聲的呢喃,“別怕我,我再也不會傷你半分了。”


    第二日絳墨早早的便出了府邸了,不才原本想跟著的,桓蘅進宮處理朝政上的事情去了,隻讓他留在府邸裏侍奉著絳墨,而她出門她自然是要作陪的,但絳墨隻說自己帶著茴兒去。


    然而不才的眼皮卻一直在跳,隻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果然過了晌午,卻見那茴兒匆匆忙忙的跑了迴來,滿頭的汗珠子,連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見到了不才,忙急道,“可了不得了,絳墨姑娘不知被誰給綁了去了。”


    不才心驚膽戰,眼皮突突的跳,這才從茴兒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今日絳墨出了城門沒有多久,卻見一個馬車從樹林子裏鑽出來,幾乎險些撞上兩個人。


    而等茴兒從惶恐中恢複過來的時候,絳墨竟不見了蹤影,那馬車也走了。


    不才聽到了這話也沒有了主意,一邊差人去尋,一邊進宮給桓蘅傳話,如今活生生的人在他的手裏給弄丟了,不才急道滿頭的大汗。


    他守在府門外麵,果然沒過多少時辰,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東麵傳來,似乎要將上京街道上的磚石踏碎了一般。


    伴隨著那馬兒的嘶鳴聲,那馬兒尚未站穩,卻見一個人已經跳了下來。


    卻見桓蘅目光如寒冰,冷的人直哆嗦,不才嚇得早已跪在地上,“奴才有罪,還請二公子責罰。”


    桓蘅的聲音冷的如同寒冰,“可有什麽消息傳迴來。”


    不才勉強恢複了鎮定,迴話道,“出去找的人都還沒有迴來,姑娘是在城外的樹林裏丟的,又是那樣大的地方,怎能輕易的找到?”


    然而桓蘅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轉身進了府邸,不才也匆匆忙忙的跟上了,卻見他順著長廊,竟直奔著桓怏的院子裏而去。


    自那日的一場大火之後,雖將主屋一並給燒了,但後院的幾間屋子還算完好,桓怏便搬到那裏去了,而侍奉著他的依舊隻有梵音。


    等他們到了那裏,卻見桓怏正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那大理石的石桌上放著筆墨紙硯,而他正在臨摹著枝頭上嬉戲著的鳥兒。


    聽見了腳步聲,桓怏慢慢的抬起頭來,漆黑的眼底帶著嘲弄,“二叔這樣風風火火的過來,可是想要殺我?”


    桓蘅的目光如寒冰,“絳墨究竟被你弄到哪裏去了?她現在可有性命之憂?”


    桓怏的聲音裏夾著譏諷,隻撂下手裏的筆,“我今日隻在這裏哪裏也不曾去過,其他的我全不知曉,二叔問錯了人。”


    聽到這樣的話,桓蘅伸手便將身上的佩刀拔了出來,鋒利的劍鋒直抵桓怏的喉嚨,眼底卻蔓延出無盡的殺意。


    不才忙上前要去奪桓蘅的劍,急道,“如今外麵這樣的亂,隻怕姑娘是被什麽人給擄了去了,或是自己丟了,隻怕這件事小公子也不知曉。”


    春光透過斑駁的樹影,落在桓怏的臉上,他肌膚勝雪,卻帶著幾分病態,“倒是頭次見二叔這樣的焦急,若是她死了,二叔隻怕也活不成罷。”


    桓蘅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的聲音冷的徹骨,過了良久還是將那鋒利的劍扔在了石桌上,而桓怏那副畫卻被硬生生的割成了兩半。


    “若她有半分的損傷,我便要你償命。”


    桓蘅的話剛說完,便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卻見府邸的管家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見了桓蘅也不待請安,忙道,“二公子,那搜尋的人說了,城北山上又個土匪窩子,隻說今日他們下了山,搶了幾個女子迴去,不知有沒有絳墨姑娘在裏麵。”


    桓蘅聽到這話,臉色有些慘白,隻吩咐不才道,“去叫鄭大統領調遣京中所有的侍衛,即刻去城外,但凡未時未到的,即刻斬殺。”


    等桓蘅匆匆忙忙的離開之後,桓怏的目光這才慢慢的放到那石桌上的劍上,然後慢慢的將那劍拿起來,眼底帶著無盡的譏諷和嘲弄。


    ***************


    上京中的百姓瞧著無數的鐵甲侍衛出城,為首的還有剛被封為忠順王的桓蘅,皆以為有叛軍攻城,或者要出征,頓時上京中皆是人心惶惶的,連百姓也開始胡亂的猜測起來。


    誰知桓蘅竟帶著京中的三萬侍衛隻奔著北山,將那一座山給團團的圍住了,連一隻兔子也跑不出去了。


    可憐那北山的幾百個土匪,嚇得屁滾尿流,隻嚇得出來磕頭,竟不知他們犯了什麽大事,竟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很快今日被他們綁過來的幾個女子被拖拽出來,幾個嚇破了膽子的女子見了朝廷的兵馬,便滿臉的歡喜模樣。


    而桓蘅將整座山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絳墨的身影,而那幾個土匪也說不曾見過絳墨,有求著桓蘅饒了他們的性命。


    而桓怏眼底裏滿是血絲,聽到了他們求饒的話,隻抽出身上的配劍來,將那些土匪的腦袋全都砍了下來。


    不才見他如此的模樣,也不敢再勸,隻得吩咐侍衛滿開始搜尋,又命人將城門緊閉,不許任何人出城。


    絳墨這一丟,隻讓整個上京雞飛狗跳的,而那些侍衛更是滿街的搜尋,隻恨不得將磚縫扒開,將底下都翻一翻。


    不才好不容易才勸著桓蘅迴去,然而兩個人才到了府邸,尚未下馬,卻見鄭薔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她也聽聞了這件事,臉色十分的蒼白。


    “夫君,阿怏不知去了哪裏,如今府邸找遍了也沒有尋見他的身影。”鄭薔滿臉的憂心,“妾身還清點過家裏的小廝,一個賬房裏的腳張訥的人,也不知去了哪裏。”


    桓蘅一腳從馬上跨步下來,聲音裏夾著幾分的冷意,“原來府邸裏有內應,看來我還是小瞧他了,如今我倒是放心了,至少絳墨還是安然無恙的。”


    不才也知道,這件事背後自然有主謀,絕不會是輕易的想要謀財害命。


    桓蘅這才轉身對不才吩咐道,“即刻去滿城的搜,家家戶戶都不能放過,若是那些官宦人家,隻說城裏出了亂臣,不知藏到了何處。”


    沒想到桓怏也這樣的會算計起來了,如今府邸裏的侍衛都去外麵找人了,這確實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桓蘅的眼底滿是冷然,倒是他小瞧了桓怏,沒想到那樣不學無術的人,竟有這樣的出息了。


    ****************


    陰暗的屋子裏,隱隱的能聽見院子裏的鳥叫聲,帶著歡快。


    而絳墨卻靠在冰冷的木頭上,她的雙眼被牢牢的蒙著,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今日她被那馬車險些撞到,住摔在地上,然而她還未站起身來,便有兩個男人將她打昏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在這裏了。


    就在她怔怔的出神的時候,一個開門聲卻打攪了她的思緒,她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但並未露出半點的恐慌。


    很快一個饅頭便塞進了她的嘴裏,隨即一個粗狂的聲音傳來,“快吃。”


    絳墨胃裏跟塞了石頭一樣,並不覺得餓,隻麻木的嚼了兩下,還未吞咽進去,又塞進嘴裏一塊。


    絳墨直噎住了,不斷的皺著眉,卻很難在下咽了。


    而那人似乎很是不滿,“什麽東西,還不快吃,老子還有事情要忙呢,沒有工夫在這裏侍奉你。”


    說完那人竟直接將剩下的一塊全部塞進了她的嘴裏,然後似乎出門而去了。


    絳墨不斷的咳嗽起來,嗓子似乎著了火似的,火辣辣的疼。


    而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去慢慢的扼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在動,然後卻見唇邊一涼,竟是水袋。


    絳墨大口大口的吞咽了幾口,這才好些了。


    很快那人又將那糕點慢慢的放在她的嘴裏,絳墨雖瞧不見,卻知曉那人的動作是那樣的和熟悉,那綠豆糕的香氣充斥著她的唇齒,她竟十分溫順的吃了幾塊,直到吃不下的,才慢慢的搖了搖頭。


    那人果然不再喂給她了,然後又將那水袋湊上去,讓她喝下去了一大口。


    而就在這時,那人站起身來,似乎想要離開。


    絳墨深深的吸了口氣,良久才慢慢的道,“阿怏,是你對嗎?”


    那人渾身一震,連腳步也停在了那裏,卻並未迴答她的話,隻是腳步再次響起,似乎依舊想要離開。


    “桓怏,我知道是你,我若是連你的氣息也認不出來,那也算白白的活了一場。”絳墨的聲音裏帶著無奈。


    然而那人還是慢慢的轉身,一把將絳墨臉上綁著的黑布給扯開了。


    被遮擋了許久的眼睛驟然間見了光澤,針紮是的疼痛起來,她等了很久才恢複了清明,果然看見了桓怏那雙漆黑的眼睛,卻也在直直的看著她。


    兩個人相對無言,空氣中皆是那木頭發黴的氣息,隻讓人作嘔。


    “你可怪我欺騙了你?”桓怏的聲音裏帶著暗淡,卻沒有一絲的悔意,“我隻能這樣做。”


    絳墨瞧著窗外,卻隱約的瞧見那亭台樓閣,卻是極為繁華的地方,她勾了勾唇角,卻是一抹苦笑,“這是文府罷,你還是跟他們攪在了一起,他們豺狼之心,未必比桓蘅好,你這是入了虎穴了。”


    聽到桓蘅的名字,眼前桓怏的臉色刹那間變得鐵青,他幾乎咬牙切齒的說,“隻要他死,我便是到了陰司地獄裏又怕什麽。”


    絳墨從他的眼裏看見了無盡的恨意,與滔天的怒火,她無奈的道,“那我呢,連我的性命你也不在乎了嗎?”


    桓怏跌坐在她身邊,他那樣愛幹淨的人,此時竟任由著碎屑沾上了他的衣衫,他眼底皆是冷意,“我什麽也不在乎了,隻要能殺了他,便是用你做餌,我也舍得了。”


    絳墨很想用手去撫他的臉頰,此時的桓怏竟像是被世人遺棄的孩子,滿臉的怨氣和刻毒,好似要讓這世上的人全部去陪葬一般,滿身的戾氣。


    “阿怏,記住,文家的人不管做什麽,以後也絕不會放過你的,你現在便趁機離開。”絳墨生怕有人聽到聲音壓得很低,“他們比你還希望桓蘅死,即便沒有你,他們也會利用我去殺桓蘅的,你一定要離開這裏。”


    桓怏滿是恨與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絲的鬆動,漆黑的瞳仁慢慢的落到了絳墨的臉上,似乎在看著她的每一個表情,“你為什麽不恨我。”


    絳墨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你讓我怎麽恨你,誰叫我這樣的愛你。”


    桓怏的眼底一陣複雜,幾乎下意識的將那黑綢又綁在了她的眼睛上,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見她細嫩的手腕已經被那粗糲的繩子給勒出了一大片的血跡。


    他還是慢慢的從懷裏掏出帕子,將那帕子蓋在她的手腕上,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好似生怕觸及到她的傷口一般。


    良久他才慢慢的站起身來,然後慢慢的說道,“我的祖父因你們而死,我不會原諒你們任何人,你將這條命償還了,咱們一了百了。”


    說完桓怏便咬了咬牙,徑直的走了了屋子,然後將門上的鎖也一並鎖了起來。


    文府離著忠順王的府邸很近,幾乎隻有半條街的距離,而桓蘅正在滿上京的尋人,隻怕很快便找到了這裏來了。


    世人皆知桓家與文家乃是十幾年的恩怨,若是絳墨被人擄走了,最先懷疑的人自然是文家的人。


    桓怏臉色凝重的才走了幾步,卻見文國丈正站在廊下,瞧著那籠中的鳥兒,然後拿著銀鉤子逗弄著。


    見他來了,文國丈的臉上已經滿是不悅,“小公子,把你弄進府邸已經是不容易了,難道您還要四處的逛,生怕旁人瞧不見您啊。”


    桓怏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直直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精明的老人,祖父跟他鬥了大半輩子,卻不曾將他搬到,可見是個極為陰狠厲害的人。


    “我隻希望你好生的待她,給她安置的好些,她不曾受過這樣的苦,既然你們一心想要利用她,那便不要去折磨她。”


    “呦,原來小公子是心疼了,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也不知給你們桓家的兩個小公子什麽好處,竟這樣的對她癡迷,天下的絕色女子無數,這丫頭也不過算得上是清秀佳人而已。”那文國丈滿臉的譏諷。


    “您也知道我的脾氣,若是熱鬧了我,大家誰也不好過。”桓怏的聲音冰冷,即便麵對如此強勢的文國丈,卻沒有半點的軟弱之態,“我說到做的,免得將來您什麽也撈不到。”


    文國丈這才嗬嗬的笑著,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這時候瞧著小公子,倒是像極了你的祖父,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都說小公子是個酒囊飯桶,徒有其表的人物,看來傳言竟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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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幾個時辰,上京便被徹徹底底的翻找了一遍,連京中的禁軍也出動了,一時間滿上京的慌亂,連隻會飲酒作樂的皇帝也被驚擾了,隻匆匆忙忙的腳內侍來問。


    桓蘅隻說上京中跑了一個謀反的人,而皇帝聽聞了這件事也是十分的憂心,畢竟上京裏出了叛賊,那他的皇位便不穩了。


    然而桓蘅一直在府邸裏等著,卻始終沒有聽到人搜尋到絳墨。


    直到所有的侍衛迴來,那不才才臉色複雜的道,“二公子,除了那文府,上京裏全部否搜尋遍了。”


    “文家?”桓蘅扯了扯唇角,卻是冰冷的笑,“是該想到他們的。倒是我糊塗了起來,這世上最恨我的不是他們嗎?咱們看來得走一遭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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