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鄭薔也被嚇了一跳,慌忙的轉過頭來,“姑娘你怎麽了?”


    絳墨隻感覺自己的耳中嗡嗡作響,眼前也是一片花白,耳邊似乎不斷的在傳來一聲聲淒厲的叫聲,隔著七年的光陰,她似乎還聽得清清楚楚。


    她用手死死的捂著自己的耳朵,但那一聲聲的叫喊聲卻越來越清晰起來。


    隱約間她隱約看見蕭桀那滿是猙獰的臉,越來越近。


    而就在這時,她卻跌入到一個溫暖的懷中,“你怎麽了?”


    絳墨慢慢的睜開了眸子,隻感覺自己如同被溺在水裏過一般,身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漸漸的她的眼睛恢複了清明,然後抬眼去看,卻看見了桓蘅那張帶著擔憂的臉,以及漆黑如墨的眼睛。


    在看見他的那一刹那,她就像是麵對豺狼一樣,臉上露出了萬般驚恐的模樣,然後伸手死命的一推,“你別碰我。”


    桓蘅未曾想到她竟然會如此的反應強烈,所以也沒有防備,她這死命的一推,他往後踉蹌的倒退了幾步,手腕撞到了佛殿的柱子上。


    “桓二公子。”鄭薔嚇得臉色頓變,隻想上前來,卻被絳墨的此時臉上的模樣給嚇到了。


    卻見她此時蜷縮在供案的下麵,那明黃色的桌布已經被被掀開了,她如同一隻貓兒,不斷的在瑟瑟發抖,連同著桌案上的的貢品,也在不斷的顫著。


    桓蘅已經走了過來,眉宇緊蹙,亦不知他傷到了哪裏。


    “桓二公子,您莫要過去,她好像很怕您。”鄭薔見桓蘅要過去,便忙攔著了他。


    聽到了她的話,桓蘅果然停下了腳步,被吹動的經幡的影子不斷的從他的臉上略過,他清俊的臉頰忽明忽暗。


    他瞧過去的時候,桌案下的女子果然滿臉驚恐的看著他,嘴裏不斷的念著什麽,他雖聽不清楚,但開著唇形,亦是在不斷的說,“別過來,別過來……”


    那一聲聲的,幾乎能將人的心揉捏碎了一般。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桓蘅的目光冷凝,落在鄭薔的身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鄭薔看著絳墨,也是滿頭的霧水,“好端端的,不知為何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而就在這時,卻見一個一身白衣的人進來了,卻是桓怏。


    適才桓怏原本是等在外麵的,又因為在絳墨那裏受了滿肚子的氣,便拿著馬鞭子去潭拓寺的後院裏抽鳥窩去了。


    在寺院裏殺生,也不怕遭了天譴,幾個小和尚見樹上的鳥窩被他打掉了一半,幾隻喜鵲也負了傷在在枝頭上叫,便拚死將他趕了出來。


    桓怏迴來之後,便聽見屋內似乎有絳墨的喊叫聲,便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她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還有什麽能嚇到她去。


    而等他進了佛殿,卻見絳墨哆哆嗦嗦的躲在桌子下麵,而桓蘅和鄭薔亦在屋子裏。


    “你們怎麽欺負她了?”桓怏不假思索,隻以為絳墨被嚇成了這樣,定是他們做了什麽。隻想著打狗也要看主人,絳墨好歹也算是他的人,他們竟敢這樣的猖狂。


    他說完便從袖口中掏出適才砍梅花樹的那把短刀,“啪”的一聲,扔到了絳墨的麵前,“誰欺負你了便殺了他,有什麽本少爺替你擔著。”


    絳墨那滿是驚恐的眼睛在看到那短刀的時候,霎時神色變得激動起來。


    “不可”桓蘅脫口想要阻止,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絳墨“刷”的一聲將短刀拔了出來,然後從桌案下麵出來,眼底卻是血紅一片,那模樣如同十八層地獄裏爬出來的兇煞厲鬼。


    “我要殺了你。”說完她衝著盡在咫尺的桓怏猛地刺了過去。


    桓怏看清楚她此時模樣的時候也是臉色大變,忙後退了幾步,要避開她手裏的刀。這把銀刀是他父親給他的,削鐵如泥。


    而就在這時,身後卻傳來桓蘅的聲音,“你到底是誰?”


    聽到了這樣的質問,絳墨手裏的刀果然慢了一些,但卻砍在了柱子上。她的眸中忽然變得迷蒙起來,嘴裏念著,“我是誰,我是誰?”


    “告訴我。”桓蘅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是絳墨。”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連聲音也帶著顫抖,“不,我不是她,我是……”


    她想說她是青鳶,她的父親是威名赫赫的青尚書,她的姑姑是皇帝的寵妃。


    但她的話尚未說完,卻感覺身後有一陣疾風過來,旋即一個東西砸在了自己的腦袋,她再也支持不住,直直的往地上栽了下去。


    桓怏剛躲過絳墨短刀,還未喘口氣,便看見鄭薔不知何時跑到絳墨的身後去了,隻抓起佛龕,掄起細嫩的胳膊,便狠狠的砸向了絳墨的腦袋。


    桓怏根本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絳墨向自己栽了過來,下意識的伸手將她緊緊的摟在了懷裏,卻見她的身子綿軟,身上冰冷刺骨。


    “絳墨。”他喚著她的名字,搖晃著她的肩膀,“快醒醒。”


    鄭薔將手裏的佛龕歸放到原處,這才慢慢的道,“小公子,我控製了力道,用不了兩個時辰便能醒過來的。我是怕她傷到您,不得已才出了手。”


    桓怏聽到了這話,猛地抬起頭來,怒喝道,“她便是殺了我亦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你又有什麽相幹?她若兩個時辰醒不過來,本少爺也把你的腦袋砸出兩個窟窿來。”


    桓蘅還站在那裏,窗外的光透過窗棱照進來,落在他的臉上,美的如畫,隻是那眉宇中多了幾分的冷然,還有幾分的怒意,明明他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卻被打斷了。


    “夠了。”桓蘅終於開了口,隻是走上來查看了絳墨一眼,“她不曾傷到,去後院裏找一間禪房讓她安置。”


    桓怏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便重重的鬆了口氣,隻將絳墨打橫抱起來,隻急匆匆的往後院去了。


    因為絳墨,原本清淨的潭拓寺亂的如同集市一般,桓怏非得鬧著讓寺院住持將屋子騰出來,隻說旁人的屋子裏不幹淨。


    桓怏又是護國公的心頭肉,誰敢得罪,隻得任由著他鬧。


    有因為潭拓寺偏遠,來不及去山下找大夫,桓怏便讓寺院裏略懂醫術的小和尚過來診治。


    那小和尚原是個打雜的,隻給絳墨診了脈,又查看了一番她的後腦勺,隻紅腫了一些,並未有什麽,便戰戰兢兢的道,“無妨,隻一會喝一些安神的藥便成。”


    桓怏見屋內沒有人,壓低了聲音道,“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可傷到了?”


    那小和尚隻懂得一些皮毛而已,隻又診了一遍脈,卻還是沒有找到喜脈。正想說話,卻見桓怏已經滿臉不耐的瞪著他。


    他忙收迴放在絳墨手腕上的手指,隻胡亂的說著,“無妨,無妨。”


    桓怏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隻吩咐他盡快去熬藥。


    *************


    桓蘅站在寺院後院的一棵鬆柏下,將落在地上的鳥窩從新置放在樹枝上,冷風吹著他烏黑的發,枝頭的雪霰子落在他的衣袍上,漸漸的洇濕他的衣衫。


    鄭薔站在遠處瞧了許久,還是移動步伐,慢慢的走了過去。


    “二公子不進去瞧瞧嗎?小公子那裏好像挺忙的。”她喉嚨幹澀,連聲音都帶著一絲的緊張。


    果然說話的工夫,又聽見桓怏訓斥人的聲音,儼然已經把人家潭拓寺的和尚,當成了自己家的奴才了。


    “無妨。”桓蘅的聲音很淡,“姑娘手上有準,一會就會醒過來了。”


    聽他如此說,鄭愛薔不由得扯了扯自己的唇角,然後無奈道,“好像小公子十分的氣惱,不過他待絳墨姑娘可真好。”


    “是嗎?”桓蘅瞧著那飛迴巢穴的鳥兒,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便是有一人能這樣待我,便是死了也值得。”她的聲音裏帶著迷離,目光越過眼前的幾棵鬆柏,“二少爺可有真心想娶的人?”


    桓蘅的目光從那鳥而身上收了迴來,“有過。”


    他說的是有過,她霎時間明白了,那個女子便是絳墨,他為了她,十年不娶。


    而當她還在怔怔出神的時候,卻見他已經往那住持的屋子裏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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