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秒,然後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說真的,你不覺得嗎?”徐言璐很認真地說,“我們部門一群已婚婦女,最少也是二拖一,還有的一拖二。現在連唐慧都懷孕了,大概我是整個銀行唯一一個單身女青年了。”


    “怎麽會呢,很快又有年輕的新員工入職,到時候就不止你一個啦。”楚溪說。


    “所以…你這是詛咒我會一直單身嗎?”徐言璐憤憤地說,作勢要打她。


    “沒有這個意思呀。”楚溪笑眼咪咪,“那我應該也是整個銀行裏唯一一個已婚未育的女同事咯。”


    倆人正說笑著,在營業廳看到了唐慧。


    她們關心地問道:“你身體怎麽樣了,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上班了嗎?”


    “沒事啦,休息了快一個禮拜了,我躺在床上快要憋出毛病了。”小姑娘沒再穿高跟鞋,兩眼彎彎,笑得很甜,“寶寶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我還因禍得福。領導們還說,這個季度的轉正名額給我留了一個。之後,崗位應該也會調整的。”


    她下意識地撫了一下肚子,說“我男朋友說,大概是寶寶帶來的好運氣。”


    “對了,言璐,你能做我的伴娘嗎?”唐慧突然想起來,有點忐忑又有點期待地說,“我怕月份大了辦婚禮身體吃不消,穿婚紗也不好看。男朋友家裏已經催著我們快點辦酒席了。”


    徐言璐猶豫著:“可是…我年紀比你大那麽多,而且我已經當了太多次伴娘了。”


    “不會不會,你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呀。手捧花我一定會留給你,我要做你的伴娘終結者。”可愛的姑娘眼睛眨巴眨巴,抓著徐言璐的手臂搖啊搖,“拜托拜托,你最好了。”


    徐言璐哭笑不得,也磨不過她:“好啦,我答應你就是了。到時候我把婚鞋藏得新郎找不到你可別怪我。”


    剛畢業一兩年的小姑娘,吹彈可破的皮膚,滿滿的都是膠原蛋白,連眼神還是單純又清澈的。唐慧在廳堂工作的時候熱情又溫柔,性格也好,再難纏的客戶也被她伺候得服服帖帖。


    雖說隻差四五歲,可差距就是那麽大。女人在二十五歲就是一個分水嶺,體能的快速下降,肌膚的水分也在迅速流失。就算楚溪一直標榜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可在更年輕的小姑娘麵前,她臉皮也是厚不起來了。


    不過也真是慶幸,善良的姑娘沒有受到更大的傷害。


    楚溪和徐言璐分開之後各自迴到辦公室,程敘急匆匆地丟給她一捧資料,說這是辦理了一筆承兌匯票後客戶提供的發票,讓她根據前三後二的原則檢查一遍。


    金源也拿了一疊放在莊曉月的辦公桌上。


    莊曉月怯生生地問:“前三後二什麽意思?”


    “小楚,你知道什麽意思嗎”金源不耐煩,見楚溪點頭之後,又說,“那你教教她吧。”


    幾乎每次見到金源,他嘴裏都叼著煙,楚溪不喜歡的不單單是他身上的煙味,還有…不太友善的口吻。


    莊曉月已經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你看,這個匯票簽發日期是4月28號,對應的前三後二就是發票的時間必須在1月28到6月28號這段時間。”楚溪道。


    “銀行承兌匯票又是什麽?”


    楚溪內心也抓狂了,可還是耐心給她解釋了一遍,又微笑著問道:“你大學學的什麽專業?”


    “服裝設計。”莊曉月拿筆記下她說的,頭也沒抬。


    “這差得有點遠啊,你怎麽想到來銀行上班了?”


    “唔…家人的安排。”莊曉月把筆頂著下巴,一臉無辜,“楚老師,我是不是太笨了?他們說的那些東西我都不懂…”


    楚溪覺得自己還受不起老師這個稱唿:“業務慢慢學就會了,你也別太擔心。你跟大家一樣喊我楚溪吧,我沒比你大幾歲的。”


    “我來這裏快一個月了,也沒交到什麽朋友。大家都很忙,我也不敢打擾你們。可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入職到現在,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莊曉月自言自語。


    楚溪一笑:“也就隻有這段時間你還能抱怨沒事情做,慢慢的你會忙飛起來的。到時候想再輕鬆可就難了。”雖然她這一個多月來做的也都是助理和打雜的活,可真的是忙。


    莊曉月搖搖頭,歎了口氣:“其實我在上海找了一份和專業相關的工作,家裏人不同意,想辦法給我弄進這裏上班,說是女孩子在銀行體麵又穩定。這完全不是我喜歡的工作。”


    看來這妹子真是憋壞了,好不容易逮著人可以傾訴,楚溪也是聽得哭笑不得。她安慰了莊曉月幾句,兩人邊聊邊把發票檢查完。


    臨下班前,鍾和建意外出現在他們辦公室門口。“楚溪,曉月,晚上有個飯局,你們跟我一起去下。”


    “晚上?”楚溪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


    “嗯?”鍾和建的眼神掃過她的臉。


    她頓了頓:“鍾行長,“今天我可能不太方便。”


    “唔…”鍾和建聲音淡淡的,雙眼細眯著,楚溪看不懂他是生氣還是別的。


    可如果她不去,就等於把莊曉月往坑裏推了,她有點不忍心。說是飯局,哎,其實就是幫領導擋酒,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咬咬牙,豁出去了。楚溪說:“鍾行長,幾點鍾,在哪裏?”


    “六點半,三台山莊。”鍾和建嘴角上揚,離開了辦公室。


    楚溪計算了時間,差不多可以準備出門了。她拿過化妝包,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補妝,又塗了點口紅。她有點恍惚,還有點不可置信。居然,她就這麽輕易地答應了。


    鏡中的人皮膚白皙,身形雖然苗條,可也是曲線玲瓏,凹凸有致。她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喊上莊曉月一起出門。


    想到晚上要喝酒,她喊了輛出租車。坐在車上的時候又給景城發了一條信息:“老公,晚上我會喝點酒。你來接我好不好?”


    “怎麽會讓你去喝酒的,你沒有跟領導說?”果然老公迴複的很緊張。


    “你放心,為了業務啦。我心裏有分寸的。”


    晚餐的主角是一個頭發已經花白、卻看不準年齡的男人,一進門鍾行長就很恭敬地稱唿他為“陳局”。陳局說話喜歡咬文嚼字、吟詩作對,尤其喜歡毛主席詩句,倒也風雅十足。


    一桌坐了將近十人,隻有楚溪和莊曉月兩個女性。


    飯局開始二三十分鍾後,已經有人借著酒水拉近關係、攀附感情。鍾和建投遞來的眼神示意讓她們也主動去敬酒,楚溪是明白的,莊曉月卻是遲鈍著,捧著酒杯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實實在在地喝。


    楚溪端過酒杯,走到陳局麵前。你一句“東海有島夷,北山盡仇怨”,我應一句“風氣綠洲吹浪去,雨從青野上山來”。幾番迴合下來,惹得陳局連連拍掌叫好。


    她心裏也在拍胸脯,如果陳局是別的詩迷,她可能就搞不定了,毛.主席這幾段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運氣好撞上了。


    即便是這樣,楚溪也已經灌了好幾滿杯,眼前一片暈眩。


    總歸是文人的酒席,大家還是有分寸。意盡闌珊之後,鍾行長提起了今晚吃飯的主要目的:最近有個財政存款的招投標,希望陳局能夠照顧一下。


    不過這些已經不是楚溪的範疇了,努力端正地坐迴位置上,身體卻不住地搖晃,她還能惦記著莊曉月:“你還好嗎?”


    “我…我想吐。”莊曉月一陣反胃,楚溪連忙把她帶到衛生間去催吐。


    再後來的事情,楚溪在與不在的作用都不大了。她借口照顧莊曉月的由頭,跟鍾和建請了假,在酒店裏開了個房間把她安頓下來,再讓老公過來接自己。


    “怎麽喝那麽多酒?”景城見到的第一句就是這,語氣嚴厲。


    楚溪委屈地抱上老公:“你不能罵我。”


    “喝那麽多酒還有理?”


    “原本我是想拒絕的,可還有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我不去的話她今晚就完了。”楚溪說得義正言辭。


    “所以你為了幫別人解圍就要把自己搭上去嗎?”老公捏了捏她的臉,轉過身讓她趴在背上。


    楚溪嘿嘿笑著:“誰讓我有一個好老公呢。”掛在景城脖子上的手臂晃來晃去,雙腿也不老實。


    景城一掌反拍在她屁.股上:“你給我老實點。”


    坐上熟悉的車,身邊是熟悉的人,楚溪的心也徹底安下來。迴家的路上開著車窗,她安靜地靠著,盛著暑氣的風迎麵吹來還有一陣熱氣,楚溪也清醒了些。


    一覺無夢,隔天醒來,當她迴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酒席,她並不害怕,可也不喜歡。她不拒絕,不代表她就是認可這樣的做事方式。


    她看著鏡中有些浮腫的眼睛,無奈地笑笑,塗了很多遮瑕才遮住。


    手機鈴聲響起,她納悶那麽早會是誰,走到床邊拿起手機,上麵顯示來電對方:楊美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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