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逢離開的時候,阮桑枝才發覺那些銅人都是由他操控的,是他故意將蘭舟和秋璿攔在外麵,也不存在什麽銅人“慈悲”不攻擊傷患的說法。


    蘭舟隨他一同離開了,估計在秀水山莊的時候,這家夥就暗地裏倒戈了。好在還算講信用,走之前還真把晴月這不省油的燈給留下了。


    她站在傷痕累累的秋璿旁邊,喋喋不休的罵著什麽,反觀坐在地上的人,一雙眼睛沉靜如水的看著,仿佛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在乎的全部。


    “白鶴寺出了你這麽個攪屎棍,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阮桑枝打破了這郎情妾意的氛圍,若非秋璿腿縮得快,木椅就要直接攆上去了。


    晴月瞧見她,軟著嗓子道:“可別隻說我們呐,方才您和那位大人,不也是關著門說話嘛。”


    她臉色有些曖昧不清:“那麽長的時間,足夠做許多事情了吧,瞧瞧,這衣裳都換了呢。”


    “……”


    阮桑枝決定終止和這女人說話。


    秋璿眼眸微抬,拽了一下晴月的袖子,而後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尤英卓擅闖這座塔,他的死是個意外,阿月說那些話隻是為了混淆視聽,給我爭取時間。”


    “至於林策的下落,我不清楚。”


    “跟她廢話做什麽。”晴月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秋璿,將人攙扶起來,急匆匆的往外走。


    沒等阮桑枝追上去,一人一鬼就被堵在了塔外。


    阮明河身旁站著白鶴寺的住持,還有一排氣勢洶洶的武僧,氛圍僵硬的可怕,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秋璿,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往日慈眉善目的住持此時也是盡力壓著自己的怒氣,秋璿心存愧疚,低垂著眼,晴月卻一不做二不休,轉頭就挾持了阮桑枝:“都給我讓開!”


    冷不丁從木椅上被薅了起來,扯的阮桑枝傷口生疼,她微微躬著身子,避免崩裂,一邊有氣無力的道:“倒也不這樣,我跑不了的。”


    晴月冷哼一聲,正要放開,卻忽覺手背上一道刺痛,下意識鬆開了手。


    這刹那的時間裏,嚴巍看準機會猛地撲過來,將阮桑枝連人帶椅子拽到了旁邊,脫離了晴月的控製。


    另一頭,圓滿完成任務的相思也迴到了蘇弈肩頭,一人一蛇嚴防死守,不給女鬼偷襲的機會。


    “秋璿,認罪伏法,迴頭是岸。”


    住持的聲音再次響起:“念在你被女鬼蠱惑,犯下殺孽,老衲罰你餘生永不出塔,你可願?”


    阮桑枝頗為詫異的瞥了一眼這老禿驢,分明是秋璿囚禁晴月,又因此被威脅幫燕逢做事,怎麽成了被女鬼蠱惑?真以為把所有過錯都推給她,就能保一切相安無事了?


    在這短暫的沉默之中,晴月眸光瑩瑩的看著秋璿,接著便一廂情願的替他做出了決定。


    “老禿驢,你休要壞我姻緣!”


    話落,武僧聞聲而動,迅速和晴月纏鬥在了一起,細細看去,他們手持的棍棒上都刻滿了經文,落在女鬼身上的每一棍都能帶來灼燙靈魂的傷痕。


    “師父,是我的錯。”


    秋璿扯斷自己脖子上掛著的佛珠,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響散落一地,卻沒有胡亂滾動,而是準確的停在了他意料之中的位置。


    晴月恰好處於陣法中央,霎時間濃霧迭起,眾武僧動彈不得,秋璿最後定定的看了女子一眼,催動了陣法,眼睜睜讓她消失在原地。


    他終於迎上了住持的目光,那裏一片平靜,沒有失望,也沒有埋怨。


    秋璿跪在地上,緩緩磕了個頭。


    “當年承蒙師父收留,然秋璿根性頑劣,鑄下如此大錯,有愧教誨,當自絕於此——”


    “砰——”


    秋敏扔出的棍子將他想要自裁的手生生打斷:“爛攤子還沒收拾完呢,你倒好,一死了之,那些莫名其妙發狂的師兄弟怎麽辦?”


    秋璿眸光微閃,唇邊的笑意尤為苦澀,他向一旁還看樂子的蘇弈道:“蘭舟曾經是你的下屬,那令人發狂的魘咒也是他帶來的。”


    “那個叫蘭舟的厲鬼,還殺了夫子和元智小師父。”


    阮明河將自己先前說的話補充上細節:“似乎是他逼秋璿師父做事,想要拿到這座塔頂層的經文。”


    “他拿著經文走了。”


    阮桑枝語氣淡淡:“我沒看見守塔的僧人,倒是有一群銅人,還打傷了秋璿。”


    “那厲鬼竟能突破降魔陣?”


    秋敏眉頭緊鎖,她點了點頭,由於還沒弄清這座塔與忽勒的關係,阮桑枝不願意與眼前的僧人推心置腹,便隱瞞了燕逢的存在,也沒有透露自己進過暗閣的事實。


    隻是秋璿也對此隻字不提,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說,他現在正是戴罪立功的好時候。


    住持沉聲道:“先迴去吧,塔裏的事情稍安勿躁,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治中了魘咒的僧人。”


    “蘇施主,你可有什麽交代?”


    從阮明河口中聽到蘭舟叛變的消息時,蘇弈就想到了會有現在這樣千夫所指的局麵。


    他絲毫不慌,反倒是指了指活蹦亂跳的秋敏:“您猜這位師父是怎麽被治好的?”


    “也就是說,蘇施主有對付魘咒的辦法?!”


    住持心頭一鬆,麵色都緩和下來,反倒是阮明河目露懷疑:“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蘭舟是罪魁禍首,而你恰好就有解決之道。”


    “事實就是如此。”


    蘇弈並沒有要解釋的打算,相思在他的腕間遊走,平添一股陰森可怖的煞氣。


    秋敏上前一步:“師父,我確實沒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師兄弟們經不起耽擱,不如先請這位蘇施主瞧瞧再說?”


    他指了指秋璿:“以防萬一,讓秋璿師兄也從旁盯著。”


    住持這才點了點頭:“也好。”


    阮明河見狀,也沒有再反對什麽,其實他也不過是因為蘭舟的行徑遷怒蘇弈罷了。


    一躍成為視線中心的蘇弈並沒有多在乎這些和尚,反而是大步走到了阮桑枝身前,目光在她身上披著的狐裘上停留了一下,才輕聲問道:“傷口怎麽樣了?”


    剛剛那一下拽得不輕,事實上,阮桑枝已經能感受到心口粘膩的觸感,應當是崩開了。


    蘇弈將指尖捏得咯噔作響,他迴身打了秋璿一拳:“你對得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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