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應該是囚犯才對,怎麽跑出來的?”


    對待安秀,理應秉持著謹慎小心的原則,謹防踏入他的圈套。更何況他們本身就沒什麽信任的基礎,現在出現在這裏,反倒是坐實了汪旌可能和他是一夥兒的猜測。


    聽著阮桑枝的話,安秀眸子暗了一瞬,不怎麽識趣的湊到跟前來:“來抓你啊,小侄女。”


    話落,自四麵八方湧現出青臉白眼的厲鬼,整整齊齊端著陰氣騰騰的改良型朱雀弩。


    安秀站在中間,神色悠閑。


    “跟郭將軍相比,你差些火候。”


    阮桑枝毫不留情的出言嘲諷,蘇弈兩眼一黑,拉都沒拉住,兩人隻得雙雙被擒。


    當劍鋒抵著脖頸的時候,安秀眉頭微挑,有些得意的問她有沒有為自己的出言不遜後悔。


    身旁的蘇弈生無可戀,神色都悲壯了些,似乎是沒想到自己的境遇會在短時間內發生這麽大的轉變。


    好在他並沒有怪罪阮桑枝,反而掙紮著踹了安秀一腳,有仇當場就報了。


    安秀也是小心眼的家夥,當即就抽刀迴身,要解決掉蘇弈。


    情況危急,阮桑枝使了巧勁掙脫束縛,一把將蘇弈拽到了自己身邊,大喊一聲:“盼兒!”


    “來也!”


    自認為骨頭都要閑得生鏽的貴妃娘娘座下第一猛鬼大將終於逮到了動手的機會,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卸掉了那些弩箭,而後物理意義上的開始掏心掏肺,簡單粗暴,招招斃命。


    “喂,看哪兒呢。”


    蘇弈一拳揍在安秀臉上。


    他笑嘻嘻的道:“倆姑娘個頂個的厲害,咱們就來一場真男人之間的君子切磋,如何?”


    真男人……阮桑枝都不知道花拳繡腿的蘇弈對一個天閹之體說這話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安秀仿佛被踩到了痛腳,眉眼驟然陰狠,看著蘇弈的目光染上幾分實實在在的殺氣:“樂意之至。”


    可一招未出,相思冷不丁從蘇弈的袖口中撲了過去,狠狠在安秀脖子上咬了一口。一息之間,安秀就筆挺的倒了下去,後腦勺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也就再這時候,盼兒也清理完了所有的敵人。


    “做的不錯。”


    阮桑枝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頭。忽勒人肯定想不到,也不敢相信,自己這個孟家後人,封一刀的徒弟,竟然會與厲鬼為伍。


    “主子,你沒有哪裏受傷吧?”


    盼兒瞪著那雙瞳孔格外大一圈的眼睛,扒拉著她上下查看,最後落在脖頸間的細細血縫上:“天殺的安秀,老娘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見人暈在地上還不肯罷休,她又走上去踹了兩腳。


    蘇弈好整以暇的看著,等她出完了氣,才開口問阮桑枝:“怎麽處理?”


    “被相思咬了的人會迷失在噩夢之中,就這樣不管他的話,這輩子都醒不過來。”


    “那可不一定。”阮桑枝指了指蓮台的方向:“他那位師兄或許就是使用魘咒的天才,不如……”


    談笑間,蘇弈也明白了她的未竟之語,大步走到了倉房的雜物之間席地而坐,黑暗完全藏匿了他的身形。


    盼兒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亦步亦趨的跟在阮桑枝身邊,見她默不作聲的跟著靠在牆邊,自己也有樣學樣,三人齊齊藏在了倉房的角落。


    就這樣持續了半個時辰。


    “主子,咱們……”


    “堅持了這麽久,不錯。”阮桑枝眉頭微挑,看向盼兒,有些揶揄的笑了起來。


    “所以我們為什麽要藏在這裏?”


    她沒有迴答,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倉房大門開了條縫,有刺眼的光透進來,阮桑枝看見一截褐色的衣角,來人身形不算高大,應該也上了年紀。


    “誰在那裏?”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聽到聲音,阮桑枝就很熟悉了,竟然是許久不見的韋德生。


    那日在秀水山莊沒見著他,後來聽救出來的管家說,他早在災難發生的前一個時辰去城裏購置東西了。大家還以為足夠幸運,可能在這裏瞧見他,怕是未必如此了。


    “少爺?!”


    韋德生瞧見地上的安秀,快步走了過去,卻在要觸碰到他的瞬間,陡然停住了動作。


    “嘁,還以為能釣上什麽大魚,沒想到來了這麽個糟老頭。”


    “閣下有什麽目的?盡管說——會首?!”


    他不認識蘇弈,卻不可能裝作不認識阮桑枝。


    “不是讓你全權負責鑒寶會大小事宜嗎?怎麽跑到這裏偷懶了。”


    阮桑枝漫不經心的開口,在他百口莫辯之時,猝不及防的伸手將人揪了過來,衣袖離燃燒的鬼火隻有咫尺距離。


    韋德生臉色都嚇白了。


    他咬著牙:“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莫要如此折煞老子!”


    “好一條漢子。”


    阮桑枝鬆開了鉗製他的手,在他快要栽倒在鍋爐裏時,又抬腿將人踹了迴去。


    轉瞬之間橫跨生死,饒是意誌再堅定的人也有片刻慌神。


    “叫他少爺,為什麽?”


    盼兒將韋德生架在了牆上,鋒利的指甲扼住他的咽喉:“主子問你話,最後一五一十的迴答!”


    “你也是鳳州人?郭府的?我怎麽沒見過你?”


    阮桑枝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道:“我聽安秀的那位師兄說起過,他的親娘正是忽勒人,也正是因此不受老將軍的待見。”


    “住口!”


    在提到安秀母親的時候,韋德生故作鎮定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裂縫。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便也不再掙紮,再開口的時候盡顯老態。


    “是我害了夫人,又一錯再錯害了少爺。”韋德生苦笑一聲,眼尾落下一滴淚來:“當年忽勒屢屢敗在郭世雄手中,累累積怨之下,便有人出了個餿主意,用美人計讓他身敗名裂。”


    “忽勒人生來涼薄,哪怕我家夫人是大祭司的親侄女,也隻有被送去當犧牲品的下場。”


    韋德生眼眸渙散,肝腸寸斷:“她用術法迷惑了郭世雄,讓自己成了那位猛將眼中唯一的汙點,也讓少爺成了收盡屈辱的存在。”


    阮桑枝眼眸微斂:“你做什麽害了安秀?”


    “夫人在生下少爺之後就被郭府的人殺害了,連屍首都沒有留下。原本少爺可以遠走高飛,過新的生活,是我太自私了,我想讓少爺為母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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