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玨頭疼的幾乎爆炸,胸腔裏一股灼氣亂竄,刺激著他的五髒六腑,生疼。

    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難受,明明不過是個相處還不到半年的小屁孩,明明心裏根本沒拿對方當過什麽哥哥,明明他們和好也才不過兩個月。

    可tm該死的就是這麽難受!!

    憋屈的難受!!

    當年他無力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父母撲上來護住他,雙雙離他而去,可這一次,他明明可以的!隻要他多注意一點,但凡他上心一點,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是就因為那該死的置身事外的優越感!!因為那點高高在上的天真悲憫!!

    他再一次,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家人死去!

    朱玨牙齒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響,對自己的怒,對下手之人的怒,幾乎要燒掉他的神誌。

    他出了正殿,直直朝著周靜頤而去,她被琉璃帶著兩個宮女製住跪在地上,扭動著反抗掙紮,嘴裏嗬斥著讓放開她。

    朱玨大步流星,拉開手中的馬鞭,狠辣而準確地抽在了她的身上,直接將她抽倒在地。

    琉璃跟兩個宮女閃躲開,周靜頤被綁縛著,隻堪堪側首,鞭子擦過臉頰落在了肩膀上。

    “啊——”她慘唿一聲,趴在地上。

    朱玨上前一步,一腳踩在她受傷的肩膀上,一手扯起她的頭發,將她拉向自己:“說!將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他雖然怒火中燒,但腦子還在,這件事絕不是周靜頤做的,她還沒有這個本事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推倒二皇子且全身而退。

    但她之前的表現,顯然是知道什麽。

    周靜頤疼得臉色泛白,她跟朱玨對視,眼神閃爍,顫抖著嘴唇:“你、你不能這樣對我,就算你是公主,你也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皇後的親侄女,大皇子,不,未來太子的親表妹!”

    還是未來太子妃,將來的皇後!

    這句她沒有說出來,但目光神情表達的清清楚楚。

    朱玨怒極反笑,他放開周靜頤:“好,很好。”

    周靜頤鬆了口氣,正要開口要求將她鬆綁,一道鞭影狠而準地抽在了她的臉上,從額頭到下巴,力氣之大,皮開肉綻。

    “啊啊啊——”她扭著臉發出淒厲的慘叫,“我的臉,我的臉——”

    朱玨掐住她的下巴,強行讓她對著他,目光是淬了

    毒的狠意:“嗬?太子妃?皇後?憑你這張臉?”

    掐著下巴左右晃了晃,似乎不是十分滿意,陰聲道:“好事成雙,不如再添一道如何?”

    “不要——不要——”周靜頤尖叫出聲,淚水立刻溢了出來,雖然眼裏浮著屈辱的恨意,但還是識時務顫抖著嗓音求饒,“我、我錯了,我錯了……我說,我說,跟我沒有關係,真的跟我沒有關係……我、我隻是在假山洞裏待著,然後聽到有兩個太監鬼鬼祟祟爬上了假山,說是、說是有人交代他們在上麵抹油……後來,後來二皇子就來了,我才知道是有人要對付二皇子……”

    朱玨連連深唿吸,壓下要衝上頭的怒氣:“是誰?你可看清了長相?”

    周靜頤目光一閃:“沒有,我躲在山洞裏,隻聽到了聲音,什麽也沒看——”話還沒說完就被朱玨一腳踹到肩膀,整個人半飛出去,跌在了地上。

    大皇子和周珽帶著葉蓁兒蘇公公一行追著延昌帝而來時,看見宮門大開,院子裏宮人跪了一地,全都匍匐埋頭在地,一動不敢動。

    還未進門便聽到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嗓音格外熟悉,叫兩人一驚。進了院中,隻見寧國公主正手持長鞭抽打著腳下的人,一下又一下,狠辣非常,定睛一瞧,被打的果然是周靜頤。

    “沒看到?什麽也沒看到?嗯?”寧國公主抽完兩步上前,一把抓住周靜頤的頭發,迫使她後仰看著他,嗓音稚嫩,卻透著尖銳刺骨的冷意,“既然沒看到,還留著這雙眼睛有什麽用?”

    說著拿起鞭子的手柄就要朝她的眼睛刺去。

    “住手——”大皇子出聲阻止。

    “這是怎麽迴事?”他急忙大步上前。

    朱玨看到來人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他拖著周靜頤換了個角度,將她的臉湊向大皇子幾人的方向,鞭子手柄抵在她的眼角處:“怎麽迴事?你來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周靜頤花容失色,尖叫著想要將臉轉到一邊:“不要看我!表哥不要看我!!”

    大皇子看了眼周靜頤的慘狀,又看了眼朱玨泛紅的雙眼,沒有立刻表態,而是急聲問道:“葉姑娘來得急,不知二皇弟現在如何了?”

    話音剛落,隻聽正殿裏麵傳來家具哐啷劈啪的摔打聲,和延昌帝暴怒的嗬斥聲,然後六位太醫魚貫而出,一撩衣擺,齊齊跪在了廊下。

    然後是蘇公公高聲勸阻的聲音。

    大皇子臉色驟變,

    顧不上眼前的狀況,直接衝進了殿裏。

    周珽神色一冷,銳目倏然射向周靜頤。

    葉蓁兒整個人瞬間癱坐在了地上。

    周靜頤也癱了,巨大的恐慌讓她再也維持不住心裏的僥幸,連忙朝周珽求救:“六哥救我,我真的什麽都沒做,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正好聽到有人要害二皇子,我隻是……隻是沒有理會,隻、隻是拖住了長公主一小會,我不知道二皇子會這樣啊,我、我、我真的,我真的以為最多隻是摔傷而已……”

    又哆哆嗦嗦朝朱玨求饒:“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是我動了私心沒有及時找人阻止,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會這麽嚴重……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公主打得對,是我咎由自取……”

    越說越害怕,整個人嚇得瑟瑟發抖,涕淚橫流:“我錯了,我錯了,六哥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朱玨聽到她的話,壓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衝上了頭,丟開鞭子掐住了她的脖子。

    “嗚……救、救我……”周靜頤仰著脖子掙紮。

    葉蓁兒和琉璃見狀手腳並用爬上前:“公主快鬆手,周四姑娘有罪,自有陛下定奪,公主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周珽幾步上前,想使力將兩人分開,剛伸出手,就對上了朱玨泛紅的雙眼,澄黑的眼眸裏透著驚人的陰戾,竟是教他愣了一愣。

    “我……我看到了……”周靜頤臉憋得通紅,趁著這個空隙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朱玨聞言倏地鬆開了手,理智迴籠。

    “我,咳咳,我真的看到了……”周靜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迴憶,“真的,一共有兩個人,都是太監,都差不多的年紀,矮個的我沒看清,高個子的我看清了!容長臉,鷹鉤鼻,我真的看到了!隻要他在我麵前,我保證認得出來!”

    “看住她!”朱玨直視她,確認她沒有撒謊,命令一聲,撿起扔在旁的馬鞭大步進了正殿。

    正廳裏的桌椅擺設砸了一地,淩亂不堪,延昌帝跟大皇子立在軟榻邊,蘇公公不知什麽時候又從哪端來了一盆水,延昌帝和大皇子正拿著手帕親手給二皇子收拾臉上的痕跡。

    二皇子閉著眼,早已沒了唿吸。

    朱玨隻看了一眼被刺得收迴了目光,直直走到延昌帝身前跪下:“還請父皇賜我一道聖諭,予我查明真兇之權!”

    陳氏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沒法第一時間確定動手的是

    誰,若對陳氏動手還能說是宮妃爭鬥,但對一個皇子出手,絕沒有那麽簡單。

    何況還在這個要立太子的特殊時期。

    首先要有的不是能力,而是膽量。

    這裏是階級分明的古代,對大多數嬪妃來說,互相使個絆子耍個手段讓對方失寵已經是極限,但敢對皇子動手,對許多嬪妃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

    對嬪妃動手,最多是失寵被打入冷宮,但對皇子動手,還是年幼受寵的皇子,一旦被查出來,卻是誅九族的大事,對重視家族觀念的古人來說,不可能不顧及家人。

    否則高祖時期也不會活下來將近二十個皇子。

    但現在顯然有人想了,還做了,而這人既然敢做,要麽是有恃無恐,確信不會查到她身上,要麽是孤注一擲,不管不顧了。

    而能進到禦花園,躲過值守宮人的檢查,光明正大在假山上做手腳,還能引二皇子前去,絕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

    這其中不知連著幾環,就像上一次玉珠小公主落水一樣,到現在也沒查出是誰動的手。

    朱玨現在不相信任何人,包括皇後,甚至皇帝,他要自己查,但他的年紀是硬傷。他幾乎能預料到接下來的發展,延昌帝必定會暫時封鎖消息,立刻派蘇公公去排查,大皇子或許會作為協助,或許半點不會沾手。陳氏那裏短時間內會被瞞住,由延昌帝慢慢透露,而他,則會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暫時抱到紫宸殿以免露餡,然後隻負責傷心難過,最後被延昌帝告知不管是不是真相的真相。

    他當然不願意!

    他要知道真相,一定要知道真相!

    朱玨直挺挺跪著,看著延昌帝的眼神帶著誓不罷休的執拗與堅決。

    他在賭,賭延昌帝對二皇子的愧疚。

    延昌帝顯然也很傷心,麵露悲傷,眼圈泛著紅,他沉默幾息,妥協了,但主事之權卻並未交給朱玨,而是給了大皇子,朱玨與蘇公公協助。

    交代完朝三人揮揮手,整個人透著深深的疲倦:“……去吧,速去調查,朕再陪治兒最後一程。”

    大皇子忍住淚水,朝延昌帝保證:“父皇放心,我必會找出兇手,為二皇弟報仇!”

    朱玨沒有吭聲,隻對著軟榻的方向深深俯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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