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是兵部提舉王文東的老父親,曾經官至一郡太守,兩年前才退下來,不想被兒子牽連受這罪。”


    “王老頭都快進棺材了,遭罪算什麽,最遭罪的還是王家的這些孩子,從小就落個賤籍,一輩算是毀了。”


    “咦……王家的這些女眷長得真他娘漂亮,等迴頭充到教坊司或者白蓮庵,老子勒緊褲腰帶,吃半年冷饅頭,都要去嫖睡一次。”


    “你想多了,今天一大早有四個官員被抄家下獄,教坊司的犯官家眷已經人滿為患,白蓮庵就那麽大點地方,王家的這些家眷可能直接被官賣了,就你一個殺豬匠連一個丫鬟都買不起。”


    “什麽,一下子抄了四個官員的家,這定是奸相……”


    “閉嘴,大街上敢這樣說,你想死別害了我……”


    這是裴徽聽到的兩名看熱鬧的長安城底層百姓的對話。


    總的來說,普通百姓對這些官員遭殃抱著幸災樂禍的神色和態度。


    自古以來,仇官仇富本就是人之本性。


    不過,看到那些小孩和女眷時,大多時候都是一臉的唏噓和同情。


    但也僅限於唏噓和同情。


    這並不影響他們找門道花錢去嫖睡這些女眷。


    “這四位官員是太子一係的人?”馬車裏麵,裴徽麵無表情,突然試探著問道。


    丁娘看了一眼裴徽,竟然沒有隱瞞,淡淡說道:“就算不是太子一係的,也至少是疑似親近太子的人。”


    “好一個疑似親近。”裴徽心中暗歎一聲,再次感受到了宰相李林甫做事的霸道和狠辣。


    不過,他緊接著想起李林甫昨天進宮麵聖,此舉多半是李隆基的旨意。


    ……


    ……


    李林甫的府邸位於平康坊。


    此處雖有歡場之名,但青樓酒肆多集中在平康坊的西邊三個小巷,被稱為“紅粉三巷”。


    是整個長安城乃至整個大唐男人最向往的地方之一。


    裴徽路過紅粉三巷,心想原主是這裏的常客,好像還有一個名叫羅若若花魁,是原主的相好。


    而當朝右相李林甫一家宅邸,占了整個平康坊將近四分之一的地方,占地超過兩百畝。


    裴徽一行馬車隔著老遠便停了下來,改為步行。


    這是李林甫定的規矩,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刺殺。


    進了宰相府,裴徽很快便生出兩個感覺。


    一個是大而奢華。


    另一個是戒備森嚴。


    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一路走到第三進的院子,大白天的竟然碰見五隊巡邏的武士。


    每隊武士都是五到十人。


    至於暗中潛伏之人,更是不知多少。


    丁娘引著裴徽最終來到了書房外麵。


    一大早,吃過早飯之後,李林甫便開始批閱公文。


    李隆基不開朝會,隻要不是非常大的事情,都交由李林甫和有司辦理。


    這就導致李林甫權傾朝野的同時,公務也極為繁忙。


    裴徽被書房門口的兩名武士非常仔細的搜了身。


    裴徽特意將他的微型鐵弩沒有攜帶。


    在確定他身上未藏有利器之後,宰相府的武士才讓他進了李林甫寬大而奢華的書房。


    但他見到的並不是宰相李林甫,而是一排身形修長且矯健的美婢。


    她們既是用來擋風的肉屏風,也是形成一道人肉防護。


    若是來人想要刺殺宰相,必先徹底摧毀她們才行。


    事實上,她們也是繡衣女使,隨時奉李林甫之命去傳令,且身懷不俗武藝。


    坐在七名美婢身後硬榻上的李林甫此時在做什麽,是什麽樣的神色表情,裴徽絲毫看不到。


    “昨天在皇宮中又不是當麵沒見過……”裴徽心中吐槽不已,不慌不忙的行禮道:“下官宮廷宴樂使裴徽,拜見宰相大人。”


    “裴徽!元宵節宴會還有兩日時間,你準備得如何了?”肉屏風後麵傳來威嚴的聲音,自然而然帶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之意。


    與裴徽昨日在宮中李隆基麵前所見的李林甫,完全是兩個樣子。


    裴徽剛才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當即關於元宵宴會之事一番中規中矩的稟報。


    等到最後,又補充道:“還有一事,下官要向宰相大人稟報。”


    “洗兒宴上,貴妃娘娘不可能真的給安節度洗身,宮中的任何女子給安節度洗身都可能招來非議。”


    “所以,下官昨日去教坊司挑選了十六名禦伎,加以訓練之後,到時候會專門給安節度洗身,完成洗兒宴的程序步驟。”


    李林甫略一沉思,點頭道:“如此考慮甚好。”


    說完,他頓了一下,反問道:“裴徽,你可知聖人為何倚重本相?”


    “臥槽,李林甫這是要開啟自誇洗腦模式。”


    裴徽暗忖不已,但麵上卻是故作微微沉思片刻,認真說道:“下官認為,應該是宰相大人能力超群,治國治政有方,且深受聖人信任。”


    “你所說自是沒錯。”李林甫對裴徽所說非常滿意。


    “不要臉……”裴徽暗罵不已,“自古以來,玩政治的真他娘的臉皮厚……”


    李林甫卻緊接著說道:“你可知,去年粗略統計,長安人口已經接近兩百萬,再加上關中百姓,關中的糧食遠不夠吃。”


    “但陸上有秦嶺阻礙,水路有三門峽天險,糧食運輸頗為艱難。”


    “所以,自高宗、武則天起,聖人便帶領朝廷常常前往洛陽就食。”


    裴徽麵上一副洗耳恭聽的神色,但心中卻是在想,後世電影、電視劇和小說裏麵,武則天好像就是喜歡待在洛陽。


    他卻不知道,早在高宗時期,便改洛陽為東都、行兩京製。


    而武則天更是改東都為神都,遷都洛陽。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隋煬帝開鑿大運河,使江南的糧食能夠漕運到洛陽,聖人和朝廷就食洛陽更加方便。”


    “但當今聖人卻並不怎麽喜歡洛陽。”


    “而作為宰相,本相自然是要解決長安越加就食不足的問題。”


    “本相費盡心思,大力推行賦粟助漕、和糴法,才得以使關中錢糧充足,確保皇宮和朝堂就食無憂。”


    “聖人大悅,便重任本相,雖隻是右相一職,但實為獨一無二的宰相。”


    “從此,自開元二十四年以後,聖人再未去過東都。”


    “而且,聖人曾多次說過,‘朕不出長安且十數年,海內無事’,朕當為千古第一明君。”


    裴徽深知在這種談話中若是想給李林甫好感,從而得到一些實實在在的好處,便不能光聽不問。


    所以,他當即說了一句話,立刻就戳到了李林甫的興奮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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