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斐臉比剛才更紅了幾分,最後破罐破摔:「對,我確實一直這樣。」


    他站直了些,鬆開握在門把上的手,抬眼對上展述的眸。


    「但是這樣才是當代年輕人的常態吧?大家都不容易,沒必要把可以獨自消化的負能量傳遞給其他人。」


    「傷心事分享錯了人才是負能量,」展述依然平靜,「但如果你願意跟我說,我隻會覺得開心。這是你信任我的證據。」


    安靜的房間裏,他鏗鏘有力的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喻斐目光怔怔,剛才還轉得飛快的大腦頃刻間生了鏽。


    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聽不懂呢。


    可展述一錯不錯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又像在提醒他沒有聽錯。


    無聲僵持半晌,喻斐最終還是退了一步。


    他順著展述的意思,直白地單刀直入。


    「好吧。那我想問問你……你有為網絡上關於你的言論困擾過嗎?」


    展述當即坦然點頭:「當然了。」


    「真的?」喻斐有些意外。


    不論是幾年前還是現在,從行為到心態,展述似乎永遠不移地堅守著自己的陣地,喻斐從來沒有見展述因為網絡上的任何聲音改變過自己。


    「世上哪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我經常告訴自己不要聽不要看,但那些聲音多多少少還是會傳進我耳朵裏。」展述像是覺得好笑,「你是不是覺得我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做什麽都很運籌帷幄?」


    「……」喻斐思考幾秒,點頭確定,「嗯。」


    「我隻是生性不愛表達,所以容易讓人誤會我做什麽都很有把握。我也是個普通人,不是神仙,怎麽可能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展述微屈一條腿,肩膀靠上門框,姿勢隨意,卻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


    「看到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惡評,行程被不可控因素打斷,被私生跟車堵門安竊聽器……我也高興不起來。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網際網路上能看見什麽樣的人都不奇怪。如果讓這些人和事占據心裏太多位置,就很難再裝下其他快樂的記憶了。」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這些道理喻斐心知肚明,平時也沒少聽鍾哥的教育,可這話從展述嘴裏說出來就像加了一層濾鏡,在他聽來沉穩可信又溫柔,剛剛還像攥成皺巴巴紙團的心就這樣被攤平展開。


    良久,他選擇不再嘴硬,語氣也無意識地軟下來:「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


    展述善解人意地接著他的話說:「就是一時想不開,是吧。」


    喻斐從善如流:「對。」


    展述低笑了一聲,不知哪兒來的戲癮突然上了身。


    「哎,」他嘆口氣,抬眼望著天花板,「那我們小隊長心情不好的時候該怎麽辦呢。」


    他故作苦惱地沉吟少頃,忽地站直了身子,將一直揣在口袋裏的那隻手拿了出來。


    「可能不夠讓小隊長立刻多雲轉晴,但我覺得應該能挽救一下。」


    展述說完,攥成拳的手翻過來攤開,長指依舊骨節分明,掌心裏又躺著一顆眼熟的酒心巧克力。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隻有展述會一次次不厭其煩地用巧克力安慰他。


    喻斐的嗓子眼被哽住,微顫著指尖接過去,嘴上欲蓋彌彰一般故意挑刺:「你攥了它這麽久,融化了我可不吃啊……」


    「我手涼,」展述好看的手依然攤開著,自證道,「不信你摸摸。」


    摸什麽摸?這有什麽可摸的?喻斐一邊這麽想著,一邊誠實地將手掌貼了上去。


    感受到帶著涼意的手心溫度,喻斐把手撤開:「你是不是體寒……」


    話音未落,展述忽然扣住他的手腕,稍一施力,把他拽得撲進了自己懷裏。


    喻斐心髒猛地一跳,下意識想推開他:「你幹什麽?」


    「別動,」展述另一隻手圈住他又窄又薄的腰,理直氣壯地說,「心理學家說了,擁抱讓大腦產生的內啡肽是天然的止痛劑,試試看有沒有效果,反正不虧。」


    喻斐覺得他在強詞奪理,但他們的身體緊貼在一起,隔著衣料隱約感受到的肌理讓他大腦一陣嗡鳴——


    要抱嗎?


    好像兄弟之間抱一個也沒什麽大不了。他們隊友之間的肢體接觸還少嗎?


    那就抱吧。


    可是這是展述啊!


    ……


    許久,喻斐緩緩抬起手,攥住了展述背後的衣料。


    我隻是想試試心理學家的研究有沒有依據……而已!


    他如是寬慰自己。


    等到他有了動作,展述才終於鬆開握在他腕間的手,順勢將手掌覆上了他的後腦勺,輕輕喟嘆了一聲。


    「你知道麽,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把你按迴十八歲。因為十八歲的你不會逼著自己扮演無堅不摧。」他像帶小孩兒似的,一邊給喻斐順毛一邊說,「我們麽兒當隊長真是辛苦了。」


    喻斐的臉埋在他脖頸邊,幾乎是聽見這話的瞬間就酸了鼻尖。


    不是吧喻斐,這就要哭了?


    他在心裏憤憤地自我唾棄。


    這也太丟人了!哭不了一點!


    他死死咬著後槽牙將淚意忍迴去,試圖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這有什麽辛苦的,能者多勞,這說明大家覺得我有這個實力,我高興還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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