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進的口吻和表情依然很裝比。


    他說完這話後,背在身後的雙手也拽拽地放到前麵抄在胸前。


    手上空無一物,並沒有想象中的兇器。


    寧鳴見狀愣了下,一臉緊張巴巴的神情瞬間釋然。


    同時在心裏不停翻著白眼破口大罵——


    你特喵的沒有拿刀把手背在後麵幹啥?


    還有你既然是來關心人的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樣兇光畢露?大晚上的很嚇人好不好?


    寧鳴摸了摸臉頰,手感不錯,輪廓硬朗,皮膚平順沒有凹凸,更沒有什麽傷疤紅腫。


    再摸了摸被周彤肘擊到的鼻子,大小也挺合適,還刻意迴頭看了眼鏡子,外觀也並無異常。


    旋即衝寧進一笑:“我看起來就這麽像被人打了嗎?”


    “嗬。”


    寧進不屑一笑,“你這種人,被人打挺正常。”


    “我真沒被人打。”寧鳴攤開手,“我隻是覺得……”


    “是嗎?”


    寧進淹沒在昏暗光線中的臉頰看似毫無波瀾,還沒等老哥說完,他便開口打斷,“沒被人打那就算了,拜拜。”


    “哈,你是要幫我出頭嗎?”


    “嗬嗬?你想多了,我隻想知道是哪個人開了眼終於對你下手了,然後登門送錦旗。”


    “哈哈,你真狠,不,應該是狼人。”


    寧鳴笑著搖搖頭,並不在意。


    如果說這件事發生在前世,可能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但此時寧鳴已經是兩世為人,對於自己這個弟弟的認識早已非複往昔。


    寧進既然主動出現在自己身後,還開口詢問了這件事,毫無疑問是想要表達關心,說不定還真是想為自己去找場子。


    就像前一世的公司危機,他把所有屎盆子都扣自己頭上,足以說明這家夥的內心絕非像他臉上所呈現出來的那樣不近人情。


    鴨子死了嘴硬罷了。


    “狼人?”


    寧進鎖緊了眉,音調驟降,一臉不善。


    寧鳴知道這貨的腦洞又開錯地兒了,連忙解釋,“狼人的意思是你比狠人還多一點。”


    “比狠人多一點?”寧進犯了嘀咕,“為什麽多一點?”


    “因為狼字比狠字多了一個點啊,證明你比狠人還要狠一點。”


    寧鳴依然耐心解釋。


    這種後世流行的梗,在這個網絡環境還不算發達的年代,確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理解的。


    “哦。”


    寧進麵無表情地哦了聲,心裏則是依然犯著嘀咕,猶自琢磨道:“狠字怎麽寫的來著?”


    他沒把真實想法說出口。


    沒文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寧進好歹也是個社會人,決不能在眼前這窮酸秀才麵前暴露自己的弱點。


    開玩笑,不要麵子的呀?


    “嘣哢,嚓嚓~”


    與此同時,洗手間側麵響起一陣開門聲。


    寧進往那個方向望了眼,掉頭就走,消失在通往臥室的通道拐角處。


    寧鳴出去,恰逢父母進屋。


    “這批貨我都說了,一定要清點清楚,清點明白,你看看這,弄到這麽晚!”


    老爹寧建兵悶著頭脫鞋子,嘴裏衝身後發著牢騷,壓根兒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兒子。


    他身後的人隨即也跨進門。


    麵對丈夫的埋怨,李玉蘭表現出極為惡劣的態度,踩著高跟鞋一個箭步就衝到寧建兵身邊,俯身揪起他的耳朵,“說什麽呢?你再說一遍?你現在是在怪我咯?”


    “哎喲喲,鬆手,鬆手,痛,痛!”


    “我沒說你,我說的是小李,哎喲,痛!”


    寧建兵麵相痛苦跟著變形的耳朵起身,連聲求饒。


    然而直起身的瞬間,他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看戲的寧鳴,臉上慫巴巴的神情豁然一僵,頃刻變得威嚴。


    “你放開!”


    他聲音驟然高亢八度,同時橫眉怒眼地望向正朝自己施暴的媳婦,抬手抓住後者的手腕掰扯而下,義正言辭地開口:“我跟你說,工作就是工作,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錯就是錯,對就是對,講道理,擺事實,你犯了錯我給你提出來那是為了讓你下一次不再犯同樣的錯!”


    瞅著自家這老頭子昂首挺胸的雄壯模樣,寧鳴看得暗暗發笑。


    但也隻敢暗暗,畢竟能把自己家老頭子收拾得這麽慫頭巴腦的也隻有自己這位親媽。


    要換自己上,迎來的絕壁不是板子就是鞭子。


    “嘿?還敢頂嘴,你今天要造反是不是?!”


    李玉蘭還沒注意到寧鳴的存在,伸手又要去掐。


    然而卻被丈夫那雙充滿求生欲的大手扣住雙肩,掰動身體原地旋轉少許角度。


    瞅見後者瘋狂眨巴眼睛朝自己使眼色,同時餘光也掃到其身後站著的寧鳴,目光中的淩厲會意收斂。


    “行了行了,知道了。”


    李玉蘭很不滿地瞪了寧建兵一眼,一把將之推開。


    繼而望向寧鳴,“兒子,吃飯沒?”


    “吃了。”


    “吃的啥?”


    “麵。”


    寧鳴隨意迴答。


    客廳燈光打開,再次看到父母的容顏,心裏的某根弦好像突然被無形的力量撥動了一下。


    太年輕了。


    尤其是老媽,頸部沒有褶皺,體態也算不上臃腫,尤其是那頭烏黑的青絲,看不到半點兒斑白。


    說實話,他過去從來沒有這麽深刻的感覺,甚至是活到三十多歲也依然沒有太感受到父母的老化,沒有察覺歲月在他們身上刻下怎樣的痕跡。


    他習慣了老爹成天跟個萬惡資本家似的強硬。


    和母親隨時隨地都處變不驚的從容。


    他們從未在自己麵前展現過老態。


    但此時迴到十多年前的這一刻,他才發現十四年的光陰具備何等的殺傷力。


    一時間,寧鳴百感交集,諸多情緒匯集於心,不禁默然。


    “這次去白鷹國留學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了你爺爺奶奶,這周末我們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個飯,相當於給你踐行。”


    寧建兵板著臉走進來坐沙發上,音色一如既往的陽剛渾厚。


    他翹著二郎腿,儼然一家之主。


    李玉蘭倒了兩杯水過來坐下,放了一杯在他麵前,同時抬起頭望向一言不發的寧鳴,“是啊小鳴,你不知道你爺爺奶奶有多高興,一個勁的說我們寧家祖墳冒了青煙,出了個留學的高材生。”


    “立馬就通知了你大姑二姑一大家子,還讓我們把外婆他們也叫上,一大家子人一塊兒吃飯,給你慶祝踐行。”


    “所以你一定要把那天的時間空出來,知道不?”


    李玉蘭話音落下,寧建兵在旁接著開口,“一會兒你把吃飯這事兒給你弟弟說一下,至於他去不去是他的事兒。”


    “我……”


    寧鳴見父母興致這麽高昂,剛穿越過來時要起義造反的決心有點動搖。


    不去留學這話已經到了嗓子眼卻怎麽也吐不出來。


    但轉念一想,某位姓魯的名人曾經說過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穿越迴來一趟不容易,要是再臨陣慫幣……


    不僅僅是枉費先哲教誨,更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所以寧鳴思前想後,把各種金光熠熠、冠冕堂皇的帽子扣頭頂戴穩,才鼓足勇氣深吸口氣,說出了那句憋了好久的話——


    “爸,媽,內個……我……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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