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沈修遠與齊思禮沒有半分相像,此刻她還是想到了他,在她還在濃情蜜意纏著他的時候,他會不會早已看她礙眼。


    「男人都是這樣嗎?」她突然看著齊景之問。這一問,分不清是為他母親,還是為自己。


    「不會。」壓著話尾,他立馬否認,眼裏的急切掩都掩不住。


    兩人又逛了些時候,直到日頭偏西了,才開始往下走,走到山下,天已經全黑了。


    一進門,阿母便走上前,壓著聲音說:「二爺屋裏的姨娘沒了。」


    柴熙筠看向齊景之,正與他四目對上,兩人眼神一交流,不由心裏一沉。


    「什麽時候的事?」


    「沒多一會兒,將將傳過信兒來。」阿母看著齊景之,眼裏有些擔憂:「不會訛上咱們吧。」


    頌雨深居簡出,把自己關在房裏十幾年,今天來了趟鬆風亭,迴去人就沒了,也難怪阿母心裏憂著。


    「不會。」柴熙筠給她寬心:「她來咱們這兒,連一杯茶都不曾吃過,與咱們有什麽幹係?」


    「可有說是什麽緣由?」齊景之在一旁聽了會兒,見始終沒有提到死因,於是開口問了一嘴。


    這時巧兒正好打探消息迴來,迴稟道:「二房那邊關門閉戶,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倒也奇怪。」柴熙筠嘴裏念叨著,一抬頭見大家都在這裏幹站著,便說:「阿母,巧兒,你們先迴去,有什麽消息記得過來報一聲。」


    用過了晚膳,屋外頭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我這右眼皮一直跳。」兩人隔著炕桌麵對麵坐著,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我看看。」齊景之湊近了看,她濃密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上下顫動,唿扇唿扇的。


    「看不出來。」他故意逗她。


    「又跳了又跳了。」她兩根手指撐著眼皮,邀他來看。


    他握著她的手腕按下,嘴裏哄著:「看到了,快放下。」


    「總覺得今晚要出什麽事。」說著,她望了眼窗外,隨手捏起一塊杏脯放進嘴裏。


    「安心睡吧。」齊景之抬手倒了杯茶,往她麵前推了推:「這事要挨著咱們,這會兒也該找上門了。」


    話音剛落,巧兒收了傘進來,踩出兩道長長的濕腳印:「公主,公子,昱之公子從外麵闖進來,撲通跪在了院子裏。」


    這又是演的哪出?兩人對視一眼,心底一陣疑惑。


    「有什麽話不能進來說?整這一出。」柴熙筠穿好鞋,下了榻,和齊景之一起往外走,心裏不由對齊昱之生出幾分嫌惡。


    門一開,外麵的細雨吹來,卷進一陣涼意。


    「你衣衫薄,別站在這兒吹風。」齊景之擋在她身前,把人往裏擠。


    「他做什麽?」柴熙筠指著院子正中央跪著的人影,一臉費解。


    天黑黢黢的,細雨之下,廊簷的燈光更加微弱,齊昱之一身白衣,看著怪瘮人。


    「公主駙馬救我!」他嘴裏喊著,膝行幾步上前,隨即被人攔住。


    這時,一個小廝過來,貼近齊景之小聲耳語了幾句。


    聽完,他抓著門框的手一點點握緊,指節發白,眉頭擰在了一起。


    注意到他的異樣,她心裏突然咯噔一下,果然出了事,沒想到他隨口一句話,竟一語成讖。


    「怎麽了?」


    她剛一開口,他便果斷關上了門:「迴去睡吧。」


    迴了內室,熄了燈,一個在床上幹瞪著兩隻眼,一個在地上翻來滾去。


    外麵的雨還在下個不停,想到齊昱之還跪在外麵,心裏總沒個安寧。


    「到底出了什麽事?」她滾到床沿,支起腦袋,看向床下模糊的人影。


    齊景之翻了個身,臉朝向她,幾次欲言又止。


    「我們如何能救他?」見他不好迴答,她換了個問法。


    「他不是二叔的血脈。」


    柴熙筠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瞬間想通了什麽。


    「難道他……他是……」黑暗中她看不見齊景之的臉,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是我父親的兒子。」


    說完,他從地上起來,光著腳走向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兒。風立即湧向他,寬大的衣袍瞬間鼓了起來。


    看著他的背影,想起一整天發生的事,柴熙筠突然發現,對於今晚的事,他似乎並不感到意外。


    安姨母的突然造訪,莫名其妙提到頌雨,隨後便是齊昱之母子一同出現,安姨母看似無心的那句:


    「還是齊家的水養人,這孩子看著,倒有幾分像景之呢。」


    然後頌雨落荒而逃,安姨母明知道路程遠,迴去要擦黑,卻依然堅持著要迴家……


    而齊景之,忽然帶著自己上了後山,探訪他母親曾經住過的地方。


    這樣看,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些什麽,不然怎麽會毫無徵兆地想到他母親。


    她猶豫著下了床,拿起一件衣裳走了過去,披在他身上,隨後繞到他身前,替他攏了攏,無意間劃過他的前胸,這才發覺他的裏衣已經濕透了。


    見她過來,他立馬把窗關嚴實。


    屋子裏又暗了下來,兩人麵對麵站著,誰也看不清誰,隻能聽見彼此的唿吸。


    齊景之隻是站著,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然而他內心的潮濕和難過,卻像席捲而來的海浪,一波一波侵襲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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