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一來到研習殿,遠遠的就看到齊師姐向他招手,便走到其旁邊的位子做好,研墨開始畫符。少年在畫符方麵確實沒有什麽天賦,別人往往學上幾遍就能寫出的符文,他卻怎麽都不會,明明一眼就能記住,但就是寫的時候總是寫不好,為此少年沒少受齊師姐的嘲笑。少年自知愚笨,所以也就愈發勤奮,一遍寫不會就十遍,十遍寫不會就百遍,百遍寫不會就千遍萬遍。對於少年來說隻要是能夠靠努力做成的事,都不是難事,就怕那種無論自己怎麽努力都看不到一絲希望的事情,譬如登山修道。


    對於見識到山上風景的少年來說,性命無憂之後當然要親自登山去見識一下更高的風景。這也是為什麽世人都知山上危險,一不小心便身死道消,對此仍是趨之若鶩。


    偏偏少年資質平平,又後天受創,所以在身體沒有打熬出來之前,尚且無法登山。


    無法登山的少年並不灰心,仍然醉心於對於符篆的研習。另少年想不通的是,簡單的幾筆勾畫,形成的常人所看不懂的符篆是怎麽發揮出威力的。對於此事,少年曾經向他人請教過,這可難住了那些被請教的人,隻得用“此乃祖師大能曆經漫長歲月的創製成果,豈是我們這些弟子能夠隨意揣測的?”搪塞過去。這就使得少年愈發好奇。不過想不通的事情少年總是會默默埋在心底,等到某一日機緣到來,便能開花結果。


    修行修行,不隻修道,還要修心,所以研習完符篆之後就是養心殿修心,因為其中涉及道家心法,張平一又無法修行,便繼續留下描繪符篆。


    將一張神行符描繪了三萬遍後,少年起身來到殿外,舒展身形,放鬆過於緊繃的精神。


    當少年將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身邊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多了一位中年道人,這讓少年心中一凜,身體先是緊繃後又放鬆下來,這位道人絕對是境界高深的神仙人物,說不定還是那種已經看遍半山腰的風景,正往山巔行去,欲要一窺山巔景色的真人人物。


    一念至此,少年連忙恭敬行禮。


    少年的猜測對也不對,這位道人確實是一位境界高深的神仙,但卻早已不在此山之中,甚至已經不屬於此方天地。


    玉宸道君看著這位有些特別的小少年,開口問道:“在此可還習慣?”


    少年對於這莫名其妙的話有些不解,在不了解這位道人的身份的情況下也不好亂開口,隻得迴答到:“習慣。”


    然後兩個人就這麽站著,不發一言,各想心事。


    這時要是有其他人在此的話,絕不會對此有什麽詫異,因為在他人眼裏,此時站在那裏的隻有一個少年郎。哪有什麽中年道人?哪怕靈寶宗現任宗主元清真君在此,隻要玉宸道君不想,任他百般施法,也發現不了任何蛛絲馬跡,畢竟玉宸後麵的兩個字不是誰都能用的。


    日頭來到了兩人上頭,算算時間,齊師姐他們也要結束修行,少年看看道人,發現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告辭離去。


    中年道人看看少年離去的背影又迴頭看看這片天地,不由歎息一聲:“多事之秋啊!”


    直到迴到自家府宅,張平一還是沒想明白剛剛那位中年道人為何來此,搖搖頭,索性不想。


    少年來到灶房,打算做飯,雖然靈寶宗內有專門的庖廚,無需為口腹擔心,再說古書上也有“君子遠庖廚”之說,但少年自小跟隨盲道人行走天下,身為弟子,這類生活瑣事當然不能讓師父來幹,所以對於這些生活中的小事,少年自是熟稔無比。


    再說此地為有名的洞天福地,靈氣充裕,自然也不乏仙珍野禽,可以說是遍地食材,隻要不怕費事,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張平一來到此地後,對於生活上的事不願假借他人之手,每每自己進山打獵,三餐自己解決。


    少年正在做飯,隻聽院門一響,也沒見少年有什麽動作,隻不過是將原本一人份的飯菜加了一倍。


    齊夢瑤功課結束之後,匆匆迴到自己房間,簡單收拾一番,便又急急的向山上趕去,生怕錯過了什麽。


    來到山上的一座府邸,直接推門而入,好像這才是自己的家,熟門熟路的來到灶房,看到那個正在忙碌的消瘦身影剛開始做飯,頓時舒了口氣。


    自從某次來到少年這裏恰逢趕上少年吃飯,被少年留在這裏吃了一次飯後,齊夢瑤就真的喜歡上了少年的手藝,時不時就來蹭飯。那些山上常見之物,經過少年之手雖沒有宗門準備的膳食精致,但卻別有一番風味。


    那是一種與山上迥然不同的氣息。


    對與這個師姐的蹭吃蹭喝,少年早已習慣,每次入山采摘食材總是多備一些。


    少年默默的在那收拾各種食材,齊師姐就在旁邊問東問西。對於這位修煉天賦極高但生活經驗空白的師姐,少年不由覺得有些好笑,這麽覺著,便也真笑了出來,這就使得少女有些納悶,追問少年為何而笑。


    兩人就這麽嬉戲打鬧,場麵看上去頗為溫馨。


    ——————


    秋去冬來,天氣開始變得寒冷,但少年依舊在按照既定的軌跡運行著。白日裏跟隨著一眾弟子修行,晚上繼續打熬身體,在這種晝夜不停的努力之下,其結果也算是可喜。


    少年對於符篆的探究還是沒什麽進展,但是其對於符篆的描繪卻已經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大量的抄錄使得少年即便是隻看到其中幾筆,也能知其屬於哪副符篆,這樣的成績不說無人企及,但也屈指可數。


    而少年的身體也愈發的結實,這種從不間斷對於身體的打熬,使得少年與山下的純粹武者相比也毫不遜色。但其真正的戰力或許連少年自己也不清楚。


    年關又一次臨近,對於山上練氣士來說,年早已經不那麽重要,他們追求的是大道長生,大道長生麵前一切都變得不那麽重要。


    但對於少年來說,他對於年的期待卻半點不少。在少年的記憶裏,對於父母的樣子已經記不太清,但小時候一家人過年時的情形卻曆曆在目。


    張平一早早就托人去極遠處自己的家鄉買了過年要用到的東西,什麽春聯啊,門神啊,燈籠這些過年用的東西,以前是沒有這個條件,但現在有靈寶宗按月發的月供,自己不說是很有錢,但置備點年貨還是可以的。


    隨著年關愈發臨近,終於有一天少年沒有像平時一樣去殿內修行,而是沿著一處偏僻的石階小路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去處,若是在春夏之際,此處必定幽靜深遠,花木繁茂,絕對是山下山上隱士結廬修行的理想去處。即便身處這樣的仙山之上,這樣的地方也不多見。


    少年緩緩走到這處幽靜地方,發現已經有人比他早來一步,腳步一頓,還是來到那人身旁,兩人就這麽看著那處突出地麵的小土包,心思各異。


    直到最後兩人也沒什麽交談,隻是那位少年自來到宗門之後就再沒有見過的道人,在將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將一本書交與少年,少年鄭重接下後,道人似是想要說些什麽鼓勵的話,但話到嘴邊,仍是沒有吐出,隻是重重拍拍少年肩頭,便轉身離去。直到少年再也見不到道人身影的時候,才從遠處飄來一句話“好好活著,替你師父!”


    少年望著道人離去的方向,像是對道人,也仿佛自言自語道:“會的!”


    少年收起那本薄薄的古樸書籍,走到一旁樹林,找到一棵大小正合適的樹,氣運丹田,一掌拍出,登時樹木炸裂,少年手中便多了一塊木板,可見少年對於力道的運用已達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將這塊木板插入墳前,少年自袖中掏出平日裏用來練習符篆的那隻毫錐,也不見其染墨,就這麽半跪著在木板上書寫,隨著木屑的簌簌落下,少年收筆入袖。然後雙膝著地,重重三個響頭,遲遲不肯抬頭。


    當少年再次起身之後,早已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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