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接到委托的次日,一大早便派了人來接吳三娘去往公主府。


    “殿下的意思,請三娘子收拾妥當,務必帶上從前那隻黃翡玉蠶。”侍女輕聲提醒道。


    吳三娘聞言,沒有猶豫,轉身取出一向收好的玉蠶,在侍女含笑的眼神中,大大方方地掛在了腰間。


    公主府的正廳裏。


    泰寧帝一襲常服,坐在上首正與長公主聊著往事。


    他素來疼愛這個妹妹,當年若不是因為崔家,長公主大鬧了一場,泰寧帝也不至於十數年未踏進公主府一步。


    這次文昭相邀,泰寧帝以為她是想通了,順過來那口氣兒了,於是便不顧君臣之嫌微服來了。


    長公主當然也很給麵子,陪著泰寧帝聊了許久。


    許多不方便在宮裏說的話,比如裴貴妃,在這兒說說倒是無妨。


    “從前你和阿錦總是一見麵就吵架,迴迴阿錦都吵不過你,要朕說,口舌之道,還是你能壓她一頭。”


    想起從前的歲月,泰寧帝眼中帶笑,心情大好。


    長公主也跟著笑盈盈道:


    “那是貴妃嫂嫂讓著我呢,我跟她吵的再狠,阿英和順貞也好得跟親兄妹一樣,皇兄又不是不知道。”


    提起阿英,泰寧帝臉上的笑容微凝,那是他的長子,是他和阿錦的大皇子。


    長公主似是沒看到泰寧帝的臉色,繼續笑著說:


    “阿英是什麽脾氣,皇兄最清楚,可他從沒動過順貞一根手指頭,陪著順貞玩兒的時候,耐心的很呢。”


    “是啊。”泰寧帝長歎一聲,“阿英就是太過剛直,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被那個死字刺痛了內心,泰寧帝的眼神都黯淡了許多。


    長公主忙接道:


    “可我瞧著老七可比阿英的脾氣好多了,老七孝順,聽說他給皇兄籌資建的地宮,很是氣派呢,什麽時候開宮,皇兄可要帶上我一起去瞧一瞧。”


    “這個好說。”泰寧帝又笑,“過幾日正式竣工,西寰使臣定是要去參觀的,你一道去。”


    長公主笑著應了一聲,就聽泰寧帝又道:


    “老七的脾氣像我,阿英......更像阿錦......”


    是麽?


    長公主心中冷笑,他才不像你,像你的,另有其人。


    “話說迴來,老七比老六還小一歲,卻早已成家,順貞什麽時候能成為朕的兒媳啊?”泰寧帝忍不住抱怨道。


    文昭長公主輕笑一聲,“知道皇兄急,順貞和阿淵的事兒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泰寧帝滿意地嗯了一聲:


    “你放心,順貞是我看著長大的,阿淵若是敢欺負她,我第一個不饒他。”


    長公主笑容微冷,旋即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以作掩飾。


    “多謝皇兄厚愛,皇兄的話,我一定轉告順貞。”


    兩人正說著話,侍女匆匆來迴稟,道客人已經來到府門前。


    長公主哎呀一聲,雙手一合懊惱道:


    “都怪我,今日約了吳三娘子來挑寶石,皇兄一來,我竟把這事兒給忘了,真是失禮!”


    說著轉向了泰寧帝致歉:


    “都是臣妹疏忽了,這就叫人送吳三娘子迴府去,改日再來。”


    泰寧帝聽到吳三娘子這四個字,心頭一動,立刻擺擺手道:


    “無妨,既然來了,就叫進來給朕瞧瞧,聽說吳家這位女郎頗有江家人的風姿,飛騎將軍為朕征戰數年,果真如此,朕得好好嘉獎她一番才是。”


    長公主聽得嘴角一抽,繼而再次掛上歉疚的微笑,答道:


    “皇兄這樣說了,那臣妹隻得從命,你去,將三娘子好生帶進來。”


    ......


    吳三娘走進正廳時,泰寧帝剛放下茶盞。


    待吳三娘恭恭敬敬地行完了跪拜禮,泰寧帝率先道了聲平身。


    “聽聞吳尚書家藏有珠玉,今日一見果然不凡。”泰寧帝對於吳三娘的知禮十分滿意,目光觸及那張嬌豔無雙的容顏時,滿意度更是直線上升。


    這樣的家世再配上這樣的容貌,阿時一定中意至極。


    一念及此,泰寧帝便又笑道:


    “多大了?”


    吳三娘垂首斂眉道:“十歲有四。”


    “好啊。”泰寧帝感歎,“朕的八皇子正巧也是十四,朕以為......”


    視線掃到那腰帶上懸掛的一抹黃色,泰寧帝的話驀然止住,嘴唇顫抖了片刻後忽然將目光轉向了文昭長公主。


    長公主見狀,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盞,似是有些不解,笑問:


    “怎麽了皇兄?”


    泰寧帝望著她,半晌也沒能說出一句話,手掌輕輕按在胸前,心裏翻湧起驚濤巨浪。


    再一次怔怔地看向眼前的那個清麗少女,泰寧帝深吸了口氣,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問。


    她......


    怎麽會有裴家的黃翡玉蠶......


    是誰給她的?是他們?


    還是他?


    泰寧帝幾乎壓不住想追問的念頭。


    他很想問一問吳三娘,這玉蠶是不是他給的,可文昭長公主還在一旁,他什麽都不能說。


    順貞與老六不日成婚。


    有些事,文昭知道了,就是六皇子知道了。


    所以,不能問。


    泰寧帝心頭酸苦難當,勉強咽下疑問後強顏歡笑,略說了幾句後就匆匆離開了。


    至此以後,吳三娘便沒再收到過宮裏的傳召以及......那張據說寫著將她賜予八皇子為正妃的聖旨。


    此時的錦怡宮中。


    在安息香的作用下,錦妃早已沉沉睡去,泰寧帝靜靜地望著那熟悉的眉眼,許久後才從頸間慢慢掏出一物。


    竟是一枚和吳三娘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樣的黃翡玉蠶。


    幹枯的手指劃過因摩挲了無數迴而顯得異常光滑油潤的玉蠶,泰寧帝背過身,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落下了一滴淚。


    阿錦。


    是他迴來了嗎?


    阿錦......


    泰寧帝兀自傷心得難以自抑,全然沒注意身後原本應該沉睡的錦妃,此時正透過那雙與裴貴妃極其相似的美眸,冷冰冰地盯著他。


    眼神中哪裏還有一絲平日裏的綿綿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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