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


    皇帝駕崩,天下舉哀。宮中的白紗剛掛上三日,便換成了新帝禦極時的玄色錦幔。舒王在裴遠愈的擁立下一步步走向了金碧輝煌的巨大龍椅。


    大魏開平五年十月,明景帝駕崩,其第二子舒王繼位,冊立清河崔氏尚書右丞相崔懷亮長女崔逢月為皇後,其長子元佑冊為太子。裴遠愈為禁軍大元帥,行軍大司馬,並為太子太師,親自教導太子。今後六部有事論奏,先告於部門長官,由各長官稟呈大元帥後,再奏報聖人。


    其實,即便沒有這旨意,朝政軍權早就被裴遠愈一手掌控,崔懷亮的右丞早就被架空,左丞乃裴遠愈心腹,權力層層交織著,如同有看不見的絲線無形牽引著,最後匯到了裴遠愈手中。


    這些日子,他無須憂心朝政,但白日事忙到他確實無法分身,隻有夜深人靜之時,才能到往他心之所向之處。


    床上的崔逢月依舊高熱不退,本就纖細的身量在好幾日無法進食後瘦到形銷骨立,全身疼得仿佛要炸裂開,一絲動彈的力氣也沒有。


    混沌中幾番清醒,幾番昏睡。


    混沌之際,隱約感覺有人給她餵藥勻麵,又似乎覺得有人撥弄著她沉重如灌了鉛的眼皮,一個調皮但卻飽含憂心的聲音入耳:「阿娘,阿娘,你睡好幾天了!太懶了!起來陪著觀音奴。」


    清醒之時,似乎聽到裴遠愈低沉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皇後娘娘若是救不迴來,承香殿和尚藥局統統陪葬。」


    「已經三天了,怎麽毫無起色!」偏殿內,裴遠愈一臉鬱色地問。


    「大元帥安心,如今高熱退了,就是好的跡象!」太醫戰戰兢兢道。


    曾泌忙道:「大元帥,太醫所言不虛,娘娘還需靜養些時日,定能清醒過來。」


    裴遠愈不耐地揮揮手,叫他們都退下。


    「大元帥,您三日未怎麽合眼,該好好歇著。」小東子有些擔憂。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小東子剛想斥責沒有規矩,迴頭看見卻是地藏奴端著漆盤走了過來,人小腿短,手上還有些不穩。


    「阿耶,用食。」早就囑咐他要管自己叫亞父,可地藏奴是個執拗的孩子,私下裏就隻願意叫他阿耶。


    不忍拒絕他的期盼,拿過漆盤裏的麵片湯三下兩下就用盡了。


    邊用巾帕擦拭嘴邊問道:「你怎麽不在殿內守著你阿娘?」


    地藏奴眨了眨眼道:「殿中有觀音奴那個聒噪的就夠阿娘受的了,再說,阿耶定能將阿娘救迴來。」


    說得裴遠愈會心一笑:「聽著,地藏奴,當個好太子不易,你要好好學,你阿娘才會高興。」


    「兒知道,那我要是個好太子,阿耶高興麽?」


    裴遠愈一陣暖心,捏了捏他白胖的小臉道:「那是自然。」


    崔逢月寢殿濃鬱的藥味在她病後半個月才漸漸消散,她終於不再整日昏睡。


    「撫琴,我睡了幾日了?」語音中還是有些虛弱。


    撫琴難掩心中歡喜:「娘娘,您昏睡了十多日,整個承香殿和尚藥局都如履薄冰,娘娘若是……」


    「怎麽又叫上娘娘了?」


    弄棋一臉喜色道:「現下奴婢可真不敢叫您娘子了,你如今已經貴為皇後娘娘了。」


    崔逢月有些驚詫:「我這睡了一覺,還睡出個皇後來了!?」


    撫琴有些無奈道:「娘娘,您還覺得睡得不夠呢?這些日子,夜間大元帥都要過來,奴婢們大氣都不敢出,不明就裏的朝臣、承香殿原有的宮人婢女都以為大元帥過來瞧您……」「死」字是大不敬,撫琴不敢說下去。


    崔逢月微微蹙眉問道:「瞧我什麽?」


    撫琴咬了咬唇:「欸,就是瞧娘娘死沒……」


    垂簾動,簌簌的珠玉聲讓撫琴閉了口,腳步聲由遠及近踏入寢殿。


    「都出去,關閉殿門。」裴遠愈語聲淡定,但他放在平安扣上微微抖動的手,泄露了他的喜悅與急切。


    外殿的內侍和粗使婢女早在裴遠愈跨入寢殿時便頭也不敢抬,安靜利落地退出,內殿的撫琴和弄棋不明裴遠愈來意猶豫了須臾,但對上裴遠愈冷若冰霜的一瞥和崔逢月有氣無力的揮手,撫琴給她掖了掖被角,放下九華帳,兩人不情願地退出並將殿門關閉。


    集於院中的內侍婢女議論紛紛。


    「大元帥這是要來報仇了!皇後娘娘今日怕是躲不過羞辱了!」


    「可不嘛,聽說早年皇後給了大元帥一耳光,娘娘今日清醒,定是要還迴來的!」


    「聖人與皇後娘娘早前就不睦,如今無人庇佑皇後,今日皇後娘娘定要受磋磨了!」


    撫琴走進,壓低聲嗬斥:「敢議論皇後娘娘和大元帥,都不要命了!」


    承香殿寢殿瀰漫著藥香的靜謐,裴遠愈抬起手,輕輕抓住九華帳,遲疑了須臾,帷帳依舊沒有掀起。


    崔逢月屏住唿吸,生怕從唿吸中被他聽出思念和急切。但心底風起雲湧,不知如何應對。


    半炷香後,這一室的寂靜被「撲通」一聲打破,裴遠愈跪在了九華帳前:「逢月,我錯了,這些年,錯得離譜!今日,我不敢打開帷帳,便是無臉見你。這些年,我有負於你,但望著你肯給我彌補的機會!」


    望著羅帳外期盼熟悉的身影,崔逢月心中感慨萬千。這些年,他除了言語上對她冷淡,心中對她猜忌外,自己身處險境之時,哪一次不是他出手相救,化險為夷。這個男人,始終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之下,即便是當年的陰差陽錯,崔逢月仍盼著能與他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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