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京都一直都很熱鬧。


    朝堂上,太子對“舉薦官”的改製如火如荼,各家豪門紛紛響應,雖然朝堂上經常為如何落實而吵起來,但大勢已不可阻擋。


    反觀帝姬黨這邊,則是經常受到以沈悝為首的相黨彈劾。


    不論大事小事,都會被擺在明麵上說。


    帝姬黨自然不願坐以待斃,時常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李弘的表現頗為耐人尋味。


    一方麵對太子的政績大加褒揚。


    一方麵也對帝姬黨頗為寬容,碰見小事就是口頭訓斥,遇見大事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不過整體而言,還是太子黨屢占上風。


    這種勝利即將到來的氛圍,讓世家豪門和妖官集團都鬆弛了很多。


    冬天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小年。


    內河花船上。


    沈津左手摟著青丘寧寧的腰,右手高高舉著酒杯:“各位!今年我沈津雖然倒黴透頂,但好在我爹比較兇猛,咱們這一年,算是安穩渡過去了。


    過了小年,我也得迴家多陪陪爹娘,咱們來年開春再聚。


    等明年我爹打垮帝姬黨,我就換一艘更大的船,咱們的日子就更快活了!


    來!


    這一杯敬我爹!”


    “敬沈相!”


    一眾豪門才俊和年輕妖族紛紛舉起酒杯。


    這段時間沈悝在朝堂上的表現甚是兇悍,大家都看清楚誰才是真正的大腿了。


    於是本來還有些單薄的小團體,隻用了一兩個月的時間,就壯大了好幾倍,就連萬族科舉奪得榜眼的燭晦也加入了。


    有新人來。


    舊人也沒走。


    每天都過著醉生夢死淫靡奢華的生活。


    隻有一個例外。


    青丘寧寧好奇地看著虞山君:“山君,你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裏?上次走的時候才剛剛突破六品,怎麽一轉眼就四品了?”


    這話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身體明顯壯碩一圈、眼中也閃著精芒的虞山君。


    一個多月的時間。


    修為直接跳了兩品半。


    這種恐怖的修煉速度誰見過?


    就算整天嗑天材地寶也未必能行吧?


    虞山君撓頭笑了笑:“上次我爹過來,見我修為太差勁,狠狠地罵我了一通。然後就消耗了一個大人情,把我送到嶺南進修了進修。”


    “嶺南?”


    在場不少妖族天才眼底都閃過別樣的神色。


    當然也有一臉茫然的。


    那些豪門大族的子弟更是完全不懂:“嶺南?那窮鄉僻壤有什麽好東西麽?”


    虞山君嘿嘿一笑:“其實嶺……”


    “咳咳!”


    燭晦咳嗽著打斷:“嶺南多毒瘴,但也經常有大補的靈草冒頭,山君你真是好運氣。正好我也正在嚐試突破大妖境的瓶頸,過完冬天我也去嶺南碰碰運氣。”


    “啊……”


    虞山君反應了過來,連連笑著附和:“是啊,是啊!晦哥你運氣也一直不差,這次一定能突破大妖的。”


    ……


    鎮南府。


    “嶺南……”


    秦牧野盯著牆上掛著的地圖,眉頭緊緊鎖著。


    有一說一。


    亂世瞳這個東西真的有點好用。


    光是看地圖,就能看出哪裏馬上要發生大亂。


    凡是有大亂跡象的,都會有黑色霧氣繚繞。


    就比如一直都有戰亂的北疆,舊霧剛散,新霧就已經開始醞釀。


    安南與南方諸國,淡淡的黑霧一直隱而不發。


    大乾境內一些比較亂的地方,也是黑霧翻滾。


    而嶺南……


    黑壓壓的一大片,不撤掉亂世瞳,連地圖都看不清。


    屬實離譜!


    嶺南到底有誰在啊?


    秦牧野很頭疼,自從給馮塽送行,他就一直在觀察嶺南的情況。


    至於怎麽觀察的……


    萬族科舉他買了很多傀儡,把安南衛都送了一輪,還剩下二三十具,幹脆直接給馮塽搞了一個十具傀儡的小隊保護他的安全,順便還送了配套的靈石。


    隻要不是天天幹仗,用個四五年不成問題。


    總之……


    嶺南很亂!


    賊寇、妖邪、魔教、黑道,還有魚肉鄉裏的豪門大族。


    反正能疊的buff全疊了,屬實是亂的一筆,亂得秦牧野都覺得十具傀儡送少了。


    不過也沒辦法更多了,因為送出去十具,馮塽就已經感激慚愧的要跪了,搞得他還得編出一大堆諸如“這傀儡不是給你的,而是給嶺南百姓的”之類的話洗腦。


    給的再多,理由都不好找了。


    實在是亂的嚇人。


    可……黑霧也不至於這麽濃鬱啊!


    秦牧野隱隱覺得,這破逼地方絕對藏著大恐怖。


    自己一波改命,怕是真要把馮塽害死。


    “牧野!”


    白玉璣踏進書房,好奇地看著他:“最近你怎麽每天都在看地圖啊?”


    秦牧野搖頭笑了笑:“沒什麽,就是忽然對地理感興趣。”


    白玉璣輕笑一聲:“你真的是什麽都想學,也幸虧你考上了狀元,不然進了國子監,先生一定會訓斥你樣樣通樣樣鬆。”


    她上次科舉雖在百人之列,但因為出手太少,所以未能躋身前二十五,自然也沒有官職能做,必須要進入國子監學習。


    別說。


    還真學到了不少真東西。


    尤其是裏麵一個老太太,是上一任鴻臚寺右少卿的老師,對外交博弈和國家之間的商戰很有見解。


    老太太似對秦牧野有些不滿,見她是秦牧野的妻子,便經常給她開小灶,讓她迴家好好教導秦牧野。


    結果秦牧野沒怎麽聽,白玉璣卻全學進去了。


    秦牧野撇了撇嘴:“我有陛下當老師,跟國子監裏的酒囊飯袋學什麽?”


    白玉璣也不跟他鬥嘴,隻是挽著他的胳膊說道:“碧環已經把東西買迴來了,你不是說要給我做糕點吃麽,什麽時候動手?”


    “現在!”


    秦牧野笑著捉住她的手:“咱們現在就去廚房,你給我打下手。”


    兩個人就這麽牽著,一路奔向府裏的大廚房。


    正好路過府中心的演武場,惹得眾安南衛一陣調侃起哄。


    自家少將軍少夫人未免太甜了點!


    “砰!”


    一道人影從演武台上墜落。


    李星羅收起腳:“你們安南衛就這點水平麽?劍法這麽菜,還有空起哄別人?”


    她最近被沈悝那些噴子搞得很煩,明明那些世族隻是被自己打怕了,才被迫讓利給李知玄,推動“舉薦官改製”的,結果硬生生地被那些文官吹得跟千秋功業一般。


    好像皇位不給李知玄天理難容。


    近些時日,她最恨別人搶她東西,尤其是皇位。


    所以她很暴躁,在朝堂上卻有些寡不敵眾。


    李弘讓她不要放在心上,說他會幫她把這些無端汙蔑都給擋迴去,若是煩了就好好休息休息。


    於是她就來鎮南府了,臨時充當安南衛的教頭,揍揍他們撒撒氣。


    摔到擂台下的安南衛跪在地上一陣幹嘔,緩過來了才抬起頭埋怨道:“烏鷺姑娘,你這四品巔峰的修為,我們真打不過你啊!還有,你為啥每次看到少將軍和少夫人就下狠手啊?你該不會喜歡我們少將軍吧?”


    李星羅:“……”


    她頓了頓,很快就找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主公荒廢了這麽多年,隻用了一個月就把劍法追趕了上來,你們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廢物,你說對比過後我能不生氣麽?”


    眾安南衛麵麵相覷。


    感覺這說法實在有道理。


    他們可是見過秦牧野的劍法的,把修為排除在外,在場能勝過他的隻有烏鷺一人。


    就連秦延瑛都評價,如果修為一樣,她都不敢說穩勝自己的大侄子。


    陳隧看了秦牧野的劍法,更是差點被秦家人的天賦嚇暈過去,一度差點抑鬱。


    但轉念一想,自己是秦家贅婿,媳婦也是秦家的天才。


    一咬牙,一跺腳,找禦醫配了一堆補身體的藥,喝完就扯著媳婦迴屋造小孩了,立誌要為秦家添一個新生代的天才。


    相比之下。


    在外人眼中稱得上精銳的安南衛們,看起來就像是廢物。


    李星羅怒氣未消,又隨手指了一個安南衛:“你!上來!”


    被指的那個安南衛打了一個哆嗦。


    但還是脖子一梗,跳上了擂台:“烏鷺姑娘,請賜教!”


    一下午的時間。


    眾安南衛輪番挨揍。


    即便李星羅把修為壓製到與他們同樣的水平,也依舊是從頭到尾的血虐。


    也幸虧安南衛都是千挑萬選的精銳,心理素質足夠強大,不然心態早就崩了。


    不過血虐了一下午。


    李星羅的心情依舊沒有一絲好轉。


    自從確定了第二縷圖騰源炁的作用機理,她就特別厭惡現在的自己。


    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瘋子。


    一個思想被情緒與欲望支配的人,跟廢物有什麽區別?


    她心裏清楚的很。


    自己對秦牧野根本沒有男女之情。


    之所以心會亂,無非就是三點原因。


    一是被圖騰源炁鼓動起了野獸一般的無聊求偶欲望。


    二是自己也想成為秦牧野那樣快意恩仇的人。


    三是自己也想像白玉璣那般擁有一個願為自己衝冠一怒的人。


    欲望。


    豔羨。


    與嫉妒。


    全都是一個帝姬,甚至一個單純的修煉者,不應該有的東西。


    她很後悔,早知道就不煉化這縷圖騰源炁了,完全想把自己逼入魔道。


    現在她隻要一閑下來就會想。


    反正白玉璣隻是自己父皇想要利用的工具,隻要她身份一公開,就注定與秦牧野和離。


    若自己夠狠,甚至能提前促成這個結果,屆時提出要招秦牧野為駙馬,一方麵與秦家徹底綁定,另一方麵也能為另立秦明日為世子創造條件,皇帝和秦開疆肯定都會同意。


    但她也清楚。


    這根本不是自己需要的。


    說獸欲也好,人之常情也罷,京中才俊自己能隨便挑,比秦牧野英俊的也不是沒有。


    至於為了一人奮不顧身,秦牧野也是隻對白玉璣這樣。


    她清醒的很。


    但就是控製不住。


    她就是看到好的東西,想要搶到自己手裏麵。


    就像是皇位一樣!


    “一定要修煉!”


    “靠著自己突破到大宗師。”


    “突破之後,才能完全摒棄這些想法。”


    李星羅打定主意,便直接跳下了擂台,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走到廚房門前,卻看到秦牧野跟白玉璣正一邊和麵一邊打鬧,兩人臉上都掛著甜蜜的笑容,臉上還沾著些許麵粉。


    她忽然感覺煩躁的情緒減輕了很多,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


    心中暗道,還是要多看看事情美好的一麵,才能壓製欲望對心智的侵蝕。


    對這倆人驚鴻一瞥,她的確會生氣。


    但要是看得久一些,心情就會好很多。


    就好像看到了京都唯一一片淨土。


    “唿……”


    李星羅籲了一口氣,心中愈發堅定了憑自己突破大宗師,擺脫圖騰源炁對心智的影響。


    她上前一步,輕輕敲了敲本就開著的門:“主公,主母!你們還忙著呢?”


    “噢,噢……”


    白玉璣趕忙從秦牧野懷裏掙脫出來,嗔怪地瞪他了一眼,俏臉微紅道:“牧野在做糕點,不過不用急,廚子在另一個廚房做飯,小年夜飯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先去前廳等一會兒。”


    李星羅趕緊擺手:“不用了!馬上過年,我也要迴鄉下陪陪父母了。”


    “嗯?你要走?”


    白玉璣愣了一下,還欲開口挽留。


    李星羅便率先說道:“他們也不容易,我可不能隻顧著自己享樂,等到來年開春,我再來給主公主母鞍前馬後。”


    說著,拱了拱手,便轉身準備離開。


    秦牧野卻喊住了她:“烏鷺等等!”


    李星羅轉過身:“主公還有事?”


    秦牧野跟白玉璣對視了一眼,後者立馬心領神會,從櫃子裏取出禮盒與油紙開始打包糕點。


    她手很麻利。


    一邊打包,一邊笑著說道:“牧野做的糕點很好吃,裏麵有奶,奶……奶什麽?”


    “奶油!”


    秦牧野笑著接過禮盒,遞給李星羅:“總之比外麵賣的好吃,你帶迴去跟家人吃,就當是跟我們一起過年了。”


    李星羅大大方方接了過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主公主母,年後見!”


    “年後見!”


    秦牧野也沒留她,畢竟一國帝姬,總不能以下屬的身份在鎮南府過年。


    人家還有一個寵她的父皇呢。


    李星羅提著禮盒出了府門,望了一眼天上的寒星,心情更好了一些。


    腳步輕快,在光影之中飛快穿梭,很快就出現在了帝姬府。


    “砰!”


    她把禮盒放在桌子上:“嬤嬤,幫我放到涼庫裏。”


    “是!”


    蒲鳴竹點了點頭,提醒道:“帝姬!方才陛下派來了裁縫,說要給您訂製大年夜的宮裝,我不知道您什麽時候迴來,就讓他們先迴了。您明天可有安排?我派人通知他們明天再來?”


    李星羅搖了搖頭:“不用!我要閉死關突破宗師,你親自去一趟皇宮代我向父皇道歉,說今年我不能陪他過年了。”


    蒲鳴竹有些驚疑:“現在就要閉關麽?”


    “對!現在!”


    “那我為您護法!”


    “不用!”


    “可是……”


    “我說,不用!”


    李星羅語氣有些生硬。


    蒲鳴竹沉默了一迴兒,隻能輕歎一聲:“是!不過您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即便您沒有突破宗師,也是大乾年輕一輩最強的存在,陛下對您的寵愛同樣不會變。”


    李星羅目光變得柔和了些:“知道!嬤嬤,過年不能陪你,你別難過。”


    蒲鳴竹抹了抹發紅的眼角:“帝姬隻要好好的,以後還有很多年可以過。”


    “嗯!”


    李星羅輕聲道:“替我給我娘上一炷香,我閉關了!”


    說罷。


    便頭也不迴地踏入了練功房。


    “砰!”


    練功房的門關上了。


    李星羅隻感覺這個世界安靜的出奇。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練功房中央的太鈞劍。


    感受著劍身肅殺恢弘的氣息,她忽然有些緊張。


    盤腿坐下,她捏了捏胸前的玉佩,輕聲唿喚道:“小器靈,出來給我護法了!”


    下一刻。


    一縷乳白色的光暈從玉佩中滲出,漂浮在空中。


    童聲埋怨道:“你怎麽那麽麻煩?上次讓我保護那個病秧子,這次又讓我給你護法,我不是說過除非事關你生死,不然不要耽誤我讀書麽?”


    “可是這次真的關乎生死了。”


    “……”


    童聲無奈道:“那好吧,你得用一本和《皇極秘典》同級別的書跟我換。”


    李星羅笑著點頭:“好好好……老實護法,不許偷懶啊!”


    說著。


    便屏氣凝神,在太鈞劍前,緩緩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這世上擁有器靈的兵刃法器寥寥可數,但她有一個,就是這塊母親遺留下來的玉佩。


    這件事除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


    包括跟她最親近的李弘和蒲鳴竹,他們隻當這是一塊能提神醒腦輔助人讀書的玉佩。


    “唿!”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精神化作觸角,朝太鈞劍延伸過去。


    大宗師以上的本命武器。


    尤其是戰神級高手手中產生過器靈的神兵。


    裏麵必藏著極其驚人的武學精意。


    她自幼修習的武技道法都是以鋒銳為主,秦開疆這種至強元帥的佩劍恰如其分。


    就連暗中護衛李弘的大宗師也曾經評價過,帝姬隻要保持銳氣一往無前,絕對能在二十歲之前突破大宗師之境。


    前天。


    李弘也笑著寬慰她,讓她根本不用擔心瓶頸。


    因為她本來就是一柄鋒銳無匹的斬妖劍,沒有突破不了大宗師的道理。


    可李星羅知道。


    自己遠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麽堅定。


    所謂鋒銳,不過是自己需要的人設。


    若非形勢所迫。


    她根本就不想突破宗師,更不想當所謂的“斬妖劍”。


    隻是……


    該突破了!


    她不想走圖騰源炁引導她走的那條路。


    今天她必須要借助太鈞劍的銳意,徹底成就自己的宗師之路。


    “去!”


    李星羅輕輕一喝,精神觸角便盡數撲向太鈞劍。


    僅僅一瞬,她體內的真元便沸騰起來,化作一道道靈力的劍氣融入太鈞劍中。


    她放空心情,物我兩忘,任自身劍氣與太鈞劍的劍意瘋狂交鋒。


    這是銳意的比拚。


    也是一場磨劍的試煉。


    用太鈞劍用無數場大戰積累下來的殺氣當磨劍石。


    隻要成功,便能踏上至強宗師之道。


    可若失敗……


    磨劍石和劍總要毀一個。


    反正李星羅認為毀掉的不是磨劍石。


    “拚了!”


    李星羅銀牙緊咬,與太鈞劍開始了漫長的較量。


    太鈞劍的劍意仿佛一個劍道高手,每一劍似乎都在尋找她脆弱的地方,試圖在自己心防撕開一道口子。


    刺穿自己的怯懦,讓自己變成一道劍下亡魂。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三天,四天!


    一直到第五天,這段時間李星羅一步沒挪,餓了渴了就用丹藥補充體力。


    不敢有半刻分心,全神貫注地與劍意鬥爭。


    她感覺,自己快贏了。


    可也就在這一刻。


    “唰!”


    仿佛是一道劍光閃到了她的雙眼,讓她一陣頭暈目眩。


    等到恢複清醒的時候,發現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好像很小,被裹在繈褓之中,不停地哭著。


    這裏是……


    李星羅心裏打了一個咯噔,這裏她可太熟悉了,經常會出現在她的夢裏。


    坤景宮!


    蒲皇後生前住的地方!


    自從蒲皇後去世,這個地方就被封了起來,隻有她和李弘還有蒲鳴竹能進。


    我,我……我終於還是來到這裏了麽?


    李星羅後背發涼,身體因為恐懼而不停顫抖。


    哭聲更加嘹亮了。


    “不哭,不哭!”


    美麗的婦人將她抱起,一邊溫柔地喂奶,一邊輕聲哼著歌謠。


    可她聲音顫抖,明顯也是害怕到了極點。


    殿外獸吼禽唳聲不斷,整個皇宮都如同煉獄一般。


    蒲皇後聽得眼淚直流,再也沒有哼曲的心情,無助地唿喊著:“來人!來人!奕兒呢,本宮的奕兒呢?快來人!”


    迴答她的,隻有殿外的慘叫聲。


    護殿大陣不斷閃爍,受到的衝擊一陣強過一陣。


    終於。


    “轟!”


    大陣應聲而碎。


    殿內也終於響起了腳步聲。


    滿身是血的李弘帶著三兩個侍衛快步跑了過來,橫劍擋在娘倆身前。


    “婉君,莫要擔憂!外麵的妖患已經清得差不多了,為夫護你們娘倆!”


    “弘哥!奕兒呢,奕兒去哪了?”


    “奕兒有蒲嬤嬤護著,應該就在地宮!”


    李弘咬著牙說道:“放心!等扛過這一劫,你一定能見到奕兒!”


    話音未落。


    一道碩大無朋的黑影便從殿外撞了過來。


    “嘩啦啦啦……”


    殿牆倒塌,一頭高數丈、渾身血肉模糊的兇虎悍然衝過來。


    隻可惜一道劍氣斬來,將它碩大的身軀斬成兩半。


    可偏在這時,天空兩道黑影俯衝而下。


    徑直朝床榻上的母女二人衝來。


    李弘大喝一聲:“保護皇後!”


    他與幾個侍衛齊齊舉劍,死死地擋在蒲皇後母女身前。


    才剛剛站定。


    兩頭四品巔峰的兇禽便已趕到,雖然已經遍體鱗傷,但在這人皆強弩之末的戰局中,威脅大的可怕。


    “擋住它們!”


    李弘大喝一聲上前,撲向其中一隻。


    三個侍衛則是撲向另一隻。


    “噗!”


    兇禽鋒銳的鳥喙直接將李弘的右胸捅了個對穿。


    李弘悶哼一聲,死死掐住兇禽的脖子,任它如何掙紮都不撒手,鮮血不停地從嘴角溢出。


    “弘哥!”


    蒲婉君聲音淒厲,淚水嘩嘩流了出來。


    李弘無暇迴頭,隻是虎目圓睜,拚了命地折兇禽的脖子,竟隱隱占了上風。


    可另一邊,卻沒有那麽幸運了。


    三個侍衛本來就身受重傷,轉眼間就被殺了兩個。


    最後一個一發狠,硬抗三記羽刀,悍然斬向兇禽脖頸。


    沒想到,這一奇招竟然建功了。


    “撲哧!”


    兇禽避無可避,身首瞬間分離。


    但誰都沒想到,鳥首被斬斷並沒有流血,更沒有落地,反而徑直朝蒲婉君衝去。


    “哧!”


    轉眼之間,嵌入胸膛,連人帶鳥首都重重砸在了牆上。


    鮮血狂噴,隻一瞬就染紅了整個床榻。


    浸過尚未滿月的女嬰時,也引起了無助的大哭聲。


    “婉君!”


    李弘聲音淒厲,終於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將兇禽的脖子扭斷,從右胸拔了出來。


    他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把蒲婉君抱在懷裏。


    被鳥獸刺穿的是左胸,心髒已經碎裂了。


    他呆住了:“婉君!婉君!”


    “弘哥!”


    蒲婉君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嘴角淌著血沫,手卻撫著李弘的傷口:“你,你受傷了!”


    李弘聲淚俱下:“婉君!你堅持住,我,我這就去找禦醫!”


    “不,不要!”


    蒲婉君攥著他的袖子:“最後再陪陪我,讓我走得幸福些,好不好……”


    “嗯!好!好!”


    李弘抱著她,無聲哭泣。


    良久。


    懷中妻子慢慢冷卻。


    最後的侍衛撲通一聲跪在李弘麵前,托起了長劍:“陛下!我,我……請陛下賜死!”


    聲音洪亮。


    動作平穩。


    絲毫沒有重傷的樣子。


    李弘輕輕歎了口氣,緩緩把蒲婉君的屍體放下,俯身將他扶起:“多謝族兄!給了婉君最幸福的死法!”


    沉默。


    沉默。


    侍衛掰斷鳥喙,遞給李弘,目光有些不忍地看向床上大哭的女嬰:“陛下!斬草除根!”


    李弘握著鳥喙,右手不住地顫抖,卻還是緩緩走向女嬰。


    可就在這時。


    秦開疆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陛,陛下!地宮裏並沒有找到蒲鳴竹和太子!”


    李弘頓時麵色劇變:“找!把京都挖地三尺,都得把他們找出來!”


    “是!”


    秦開疆和侍衛等人齊齊應聲,飛快離開坤景宮。


    李弘看了一眼含笑去世的蒲婉君,神情當中滿是淒愴愧疚。


    卻還是握著鋒利的鳥喙,緩緩刺向大哭的女嬰。


    可就在這時。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罪婢蒲鳴竹,未能護得太子周全,拚死隻能護得太子全屍,求陛下從輕發落!”


    嘩啦!


    幻境碎裂,記憶戛然而止。


    “噗!”


    李星羅噴了一口鮮血,頹然倒在地上。


    淚水嘩嘩流出,跟七竅中滲出的鮮血混在了一起。


    她聲音帶著哭腔:“小,小器靈,救我!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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