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羅終究還是沒有多問。


    她隻是笑著說道:“兒臣也沒有想到,空虛道長居然能給我們這麽大的驚喜。父皇,兒臣倒是認為,此次科舉已經給出了足夠的震懾,若是繼續施壓,妖官集團恐會暴動。


    畢竟此次震懾的不僅有他們,還有各國使團。


    若是逼得他們與周邊小國聯合起來,恐怕……”


    李弘笑著打斷:“與小國聯合,便是自斷根基!他們苦心經營二十年,才擁有超越門閥的地位,那些地位高的妖官,更是一刻也不舍得離開大聖廟。


    在逼到一定程度之前,他們不會反。


    那些蕞爾小國定會去找他們,但也肯定會碰一鼻子灰。


    就看秦牧野能做到如何,隻要能用互市鉗製住他們。


    你便可以放手對妖官集團做事。”


    李星羅沉默了一會兒,重重點了點頭:“是!”


    李弘看她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煉化了圖騰源炁,可有突破宗師境的征兆?”


    “這……”


    李星羅搖了搖頭:“此次煉化圖騰源炁,功效與上次大相徑庭,暫時還沒有察覺到對修煉的幫助。”


    李弘笑著安慰:“欲速則不達,好事不怕晚,圖騰源炁幫不到你,但別的東西未必幫不到,你跟為父來!”


    李星羅有些疑惑,但還是跟了過去。


    父女兩人行至後殿,走到殿中央,隻見李弘捏了一個法印,地麵上便浮現出玄奧的陣法。


    李星羅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等迴過神來,便已經出現在了一方密室中。


    密室十分廣闊,牆壁都是精鐵打造,足有上百枚夜明珠用以照明。


    偌大的空間,隻供奉著寥寥幾套兵甲。


    兵甲並不新,有的甚至劃痕豁口密布。


    有的甚至已經不能用了。


    但無一例外,全都帶著極其濃鬱的煞氣,明明隻有人形木架撐著它們,卻還是能想象到它們主人披堅執銳,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場景。


    “父皇!這裏是……”


    “兵甲塚!”


    “……”


    李星羅沒聽過這個名字,但她知道曆代名將元帥,在隨身甲胄兵刃廢掉之後,會贈予皇室。


    原來都到了兵甲塚之中。


    她跟著李弘,一路走到密室最中央。


    在這裏,卻供奉著一柄完全不一樣的長劍。


    並不是說長劍的樣式跟其他兵刃有太大的差別。


    而是……


    它沒有廢掉!


    雖說劍身上,也有不少戰鬥過的痕跡。


    但它絕對還能用,甚至還處於巔峰狀態。


    李星羅隻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其上銳意無匹、俾睨天下的劍意。


    “這是……”


    “這是秦開疆突破宗師境和戰神境時的佩劍!”


    “什麽!它就是太鈞?”


    李星羅驚了,太鈞劍傳言是當年神匠為秦開疆的祖父所鑄,從那一代便成為了秦家家主的信物,更是代表著秦家的最強戰力。


    後來秦開疆持此劍怒破宗師境,一躍成為天下最強宗師。


    再後,出兵南詔之時,遭到了多國高手的聯手暗算,危機之中施展秘術,修為再次拔高,徹底把西南諸國嚇破了膽,坐看南詔被滅國,一個敢阻止的都沒有。


    據說那一戰,秦開疆突破到了戰神境。


    她一直以為,所謂戰神境隻是以訛傳訛,因為自從那一戰之後,秦開疆就再也沒有出過手。


    沒想到這件事,居然在李弘這裏得到了印證。


    可對於這等巔峰高手來說,佩劍應當比家人還重要,又為何卻……


    李弘撫著胡須,語氣中充滿了感慨:“當年他突破以後,剛重傷初愈,就跑來京都找我吵架。吵了之後,又怕傷了兄弟感情,便把佩劍留給了為父,讓我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要相信我們二人的兄弟情誼永遠不會變,正如秦家對大乾的忠誠一樣。”


    李星羅:“……”


    她不太相信君臣之間能說出如此直白肉麻的話。


    可眼前的太鈞劍,和李弘通紅的眼眶,卻讓她不得不信。


    李弘笑了笑:“當時我不要,給他推了迴去,然後他又給我推了過來。最後我們折了個中,他把劍靈帶走了,把劍身給我留了下來。”


    “劍靈!?”


    李星羅有些驚了,整個大乾能產生器靈的神物都屈指可數,無一不是很久之前遺留下來的。


    新生的器靈,還是頭一會聽說。


    李弘點頭:“在他突破的那一刻,太鈞劍產生了劍靈。”


    李星羅:“……”


    李弘看著太鈞,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兄弟。


    良久良久。


    他轉過頭:“現在,這把劍歸你了!”


    李星羅:“!!!”


    她這迴是真的驚了。


    以前她對李弘說的話,一直都持有保留地相信的態度。


    所以雖然哪怕李弘在各種場合都表現對秦家很信任,她也都是對秦家敬而遠之,尤其是在李弘想把他推向秦家的時候。


    而這次,李弘挑萬族科舉結束的時候敲打秦明日,雖然很像是為了悟道妖官集團和各國使團,但李星羅還是保留了別的可能。


    但現在。


    太鈞劍,幾乎表現了秦開疆對李弘的絕對忠誠。


    李弘將這把劍賜給她,也似乎真的給予了無盡的厚望。


    宗師境高手的本命兵刃,都是輔助修煉的無上神物。


    更何況太鈞劍?


    就更別提太鈞劍對秦家的意義了。


    所以……


    那些都是真的?


    李弘見她久久不動,不由笑著問道:“你不喜歡?”


    李星羅如夢方醒,連連點頭:“喜歡,喜歡!多謝父皇!”


    “既然喜歡,那便帶走吧!”


    李弘溫聲笑道:“不過這把劍意義非同一般,尋常時候你還是將它留在練功房做參悟劍意用吧。不到必要時候,盡量不要拿出示人!”


    “是!”


    “迴去吧!”


    “嗯!”


    李星羅握住劍柄,有種極其夢幻的感覺。


    這不僅是一把神兵。


    更是凝成實物的政治籌碼。


    一股難以言喻的欲望在她心頭蔓延。


    但相伴湧來的,是讓人窒息的不安。


    有些人自信。


    是因為看到了一切。


    有些人自信。


    是因為自己以為看到了一切。


    她在這兩種人中間。


    所以從未有過安全感。


    當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欲望是一種能要人命的東西。


    ……


    鎮南府。


    一堆人圍著靈犀龍駒聊天。


    秦牧野一臉不解:“老姑!它之前都跟你幹過啥事啊,怎麽剛學會說話,一張口就是老流氓味兒啊?”


    秦延瑛撇了撇嘴:“你老姑我是混兵營的,那些老兵痞子躁的很,婆娘又沒在身邊,一到休息的時候就商量著逛窯子,它能學好?”


    秦牧野掃了一眼眾安南衛:“你們兵營生活這麽精彩呢?”


    “他們精彩他們的,我可是潔身自好的。”


    “少將軍,我還是個雛兒,身體幹淨又強壯,可不能便宜那些老雞。”


    “我反正是清白的。”


    眾安南衛趕緊撇清關係。


    靈犀龍駒也趕緊說道:“我也是清白的。”


    秦延瑛對它嗤之以鼻:“軍營裏的母馬,都是你禍禍的,你還清白上了?”


    靈犀龍駒立刻辯駁:“那是大元帥需要優良育種,我那是合法開後宮。”


    “嘶……”


    秦牧野忽然好羨慕。


    秦延瑛搖了搖頭:“牧野!你是咋想的,把圖騰源炁給這麽一個玩意兒,有點浪費。”


    靈犀龍駒有些不滿:“我也不差啊,我血統裏可是有龍血的!”


    “就你?還龍血?”


    秦延瑛嗤笑一聲:“你要是有龍血,這麽多年都沒有到四品巔峰?別人帶‘龍’字,是因為有帶龍血的爹媽,你帶‘龍’字,最多是不知道在哪撿到一口龍屎。”


    靈犀龍駒不說話了。


    它emo了。


    龍糞還好聽點。


    龍屎……


    你多冒昧啊!


    秦延瑛站起身:“牧野!以後,它歸你了!”


    秦牧野愣了一下:“啊?你不要了?”


    秦延瑛擺了擺手:“隻有純正的獸修,才適合當衝殺的坐騎,這貨已經走上了妖修的道路,注定野性不夠,等我突破宗師了再抓一隻去。”


    “那現在還用它過渡唄!”


    “別了!你姑父吃醋,說我以後要是騎著它,就跟騎著別的男人一樣。”


    “……”


    “……”


    “……”


    靈犀龍駒也懵了,轉頭看向秦牧野:“哥!我覺得我被褻瀆了。”


    這個時候。


    門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公子,門外有人求見,他自稱是漠北兀拉哈部的使臣,說有重要的事想找您商量。”


    秦牧野嗤笑一聲:“重要的事?你去告訴他,我現在過得很愜意,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如果隻是對他重要的事,讓他三天後準時去鴻臚寺找我。另外,這幾天來拜訪的,隻要你不認識的,一概不能放進來。”


    “是!”


    門房飛快離開。


    跑到大門口,一頓輸出就把瓦木哈噴得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前腳瓦木哈剛走。


    後腳就有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子趕來了:“勞煩通報一聲,吾乃……”


    門房高冷一笑:“嗬!謝絕外客!”


    “我有大事!”


    “想找我家公子的,哪個沒有大事?”


    “???”


    ……


    眾安南衛一陣哄笑。


    “少將軍,這蠻子慫了,想來討口子了。”


    “還是拳頭大爽啊,全都得老老實實跪著。”


    “我原先還以為,開放互市這件事,陛下會交給外人,沒想到這麽信任咱們老秦家。”


    “廢話!咱們安南逐夷軍忠肝義膽,不相信咱們相信誰?”


    是啊!


    所以說,秦家最後為啥反叛了呢?


    就勾八讓人費解。


    秦牧野倒是有過不少猜測,但每個猜測都有難以解釋的漏洞。


    恐怕隻有見到秦開疆那個老登,親眼看一下他的命格,才能接近正確答案了。


    不過這些安南衛短時間內好像不會走,想通過傀儡看一眼都不成。


    他也想過專門做一個傀儡,跑去西南去偷窺,但想想安南節度使應該沒有那麽好接近,估計麵都見不到,就直接被人抓獲了,反而會影響自己這個煉傀師的聲譽。


    反正時間還長。


    穩著來。


    “牧野!”


    遠處忽然響起白玉璣的聲音:“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眾安南衛對視了一眼,默契地衝秦牧野投了一個曖昧的眼神。


    秦牧野拍了拍靈犀龍駒的馬屁股,示意它迴自己的假山。


    然後便快步跑到白玉璣的麵前:“娘子,你成了?”


    白玉璣拉著他進了房間,抿嘴笑問:“你希望我成了沒有?”


    “自然不希望!”


    “可如果我成不了,你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有孩子。”


    “娘子才是真愛,孩子隻是意外。”


    “……”


    “更何況,成為意外對他來說都可能是個奢望。”


    “……”


    白玉璣看他失落的表情,不由有些難過,小聲勸慰道:“但你可以有其他女人,有其他孩子。”


    “那能一樣麽?”


    秦牧野有些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所以,你成了麽?”


    白玉璣點頭:“母蠱已經吞下圖騰源炁成功結繭了,但什麽時候破繭,能不能蛻變為聖品,現在還不太確定。”


    “行吧。”


    “你是不是很難過?”


    “我隻是很生氣,剛才瓦木哈過來找我,應該是想要談互市份額,現在主動權完全就在我手上,你應該清楚我為了這件事付出了多少,可你還是不願意放棄這破爛計劃。”


    “我……”


    白玉璣語氣有些發僵:“因為這一切,都不是我們憑實力得來的,它可以因為時運到來,也可以因為時運離去。沒有足夠的力量,一個變故就能讓我的族人重墮萬劫不複之境。”


    “嗯……”


    “氣大傷身……”


    “那你就不能不讓我生氣?”


    “你……”


    白玉璣咬了咬嘴唇,倏得拉住他的手:“你跟我過來!”


    說著,把秦牧野拉到床邊,按著他坐了下去。


    “你做什麽?”


    秦牧野是真的有點氣,他知道白玉璣說的有道理,哪怕在這件事上,自己的視角比她高了好幾層,也沒底氣說出一定能幫她族人真正渡過難關,畢竟自己都隻是皇帝的一顆棋子。


    不過生氣是一種情緒,跟道理無關。


    隻從感情上來說,他不在意秦開疆的生死,但不能不在意自己和她的第一個孩子。


    白玉璣低聲道:“我不想讓你生氣。”


    秦牧野皺眉:“這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


    “我知道……”


    白玉璣緩緩蹲在地上,目光迷離地看著他的眼睛:“你要是生氣,就把氣撒出來吧!”


    說著。


    攥住了他的腰帶。


    秦牧野:“!!!”


    白玉璣深吸一口氣:“撒出來後,就暫時不要去想這件事了,好不好?”


    “娘子!”


    秦牧野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玉璣目光有些閃躲:“你,你不是一直想這樣,為何還阻……”


    秦牧野撩起她的發絲:“你能不能把頭發盤起來?”


    白玉璣:“……”


    秦牧野:“嘶……”


    一個人影從後窗翻了進來:“主公!你這門房該換了,死活攔著我不讓我進,我就隻能翻……啊?”


    李星羅僵住了。


    白玉璣:“……”


    秦牧野:“……”


    李星羅從來沒有這麽慌過。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跟兩人一樣失控。


    該死!


    為什麽每次找秦牧野,都會撞見這種尷尬的局麵?


    現在可是白天啊!


    不行!


    必須化解這場尷尬。


    不然,自己將會失去這份工作。


    可是,該如何化解尷尬呢?


    李星羅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隻能根據實施狀況拚了命地構象。


    終於。


    有了!


    她脫口而出:“我忽然想起來我也沒吃飯,你們吃好喝好啊!”


    秦牧野:“???”


    白玉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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