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一片騷亂。


    畢竟陳隧這個指揮使,實在是個重量級。


    但凡在京中有點地位還幹過壞事的,想起這個煞神的名字都要做噩夢。


    有一件事,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共識。


    那就是陳隧不抓你,隻是因為你的罪名還不值得他抓。


    隻要陳隧想查,任何事情都別想藏得住。


    這玩意兒。


    就是一個煞神!


    那些百姓就沒有那麽怕他了,畢竟陳隧從來不查平民,反倒抓到過很多作惡的高官。


    所以在他們心裏,煞名就變成了威名。


    眼看這個案子馬上就要窩火地結束了,結果陳隧這個時候忽然冒了出來。


    真是,如同天上降魔主。


    怎麽可能不激動?


    可和大多人的激動不同。


    剛才還嘻嘻哈哈視死如歸的秦延瑛,卻有種想哭的衝動。


    可有人不打算給她抒情的機會。


    崔瀚臉色難看:“陳指揮使,這個案件不歸你們錦衣衛管吧?”


    陳隧冷冷掃他了一眼:“我們錦衣衛查什麽案件,還須向你匯報?”


    崔瀚心髒頓時揪了一下,連連賠笑道:“不敢!不敢!”


    錦衣衛查案,隻需要向皇帝負責。


    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也配質問陳隧?


    活不耐煩了?


    可是……


    雖然不知道陳隧帶來的這些人都誰,但憑陳隧的能力,一定是拿到了關鍵證據才現身的。


    事情很麻煩。


    他目光掃向一個方向,輕輕咳了咳。


    那個方向,正是刑部眾官員呆的方向。現在鴻臚寺掌刑獄的老大鄭旺沒來,夠資格阻攔陳隧的,隻有刑部這些人了。


    負責代替刑部參加三司會審的,是刑部左侍郎熊謙。


    熊謙感受到了這個眼神,卻沒有立即迴應,而是看向一旁的沈洛:“洛兒啊,你怎麽看?”


    沈洛謙虛一笑:“下官隻是小小一個員外郎,侍郎問我,實在讓下官惶恐啊!”


    你還惶恐上了?


    要不是你爹是宰相,我用得著問你?


    熊謙笑眯眯道:“年輕人就要多鍛煉,若事事都不發表看法,如何才能成長?”


    沈洛想了想,自己父親說過了,今天過來就是看戲。


    於是笑道:“咱們這次,是為了配合鴻臚寺進行三司會審,三司會審不還沒開始呢麽?”


    熊謙會意,端起茶杯:“來!喝茶!”


    沈洛敬了他一下:“請!”


    吃瓜嘛!


    舒適得不談!


    遠處。


    崔瀚:“???”


    高台上。


    鄒玉龍相當熱情:“陳指揮使說帶了證據,可是這些人?”


    陳隧朗聲道:“正是!我們錦衣衛查的案子,本來與此案無關,沒想到抓到了人一審,居然發現跟這案子有不小關聯,鄒大人請看!”


    說著。


    直接扯掉一個人的頭套。


    “嘩啦!”


    一個茶杯墜地碎裂。


    沈洛懵了。


    好家夥!


    吃瓜吃到自己家?


    沈津也慌了:“哥!救我!救我啊哥!”


    沈洛:“???”


    不僅沈洛驚了,在場所有人都驚了。


    好家夥!


    連宰相幼子都敢抓?


    鄒玉龍也是太陽穴直突突:“陳大人,這是……”


    陳隧淡淡道:“我查到了民間有一個組織,隻要有相中好看的孩童、孕婦或者少男少女,就會暗下手段,讓其家庭遭遇人禍,再引誘他們賣身給富貴人家。”


    鄒玉龍臉都嚇白了:“陳大人的意思是,這幕後黑手就是沈公子?”


    他人麻了。


    這陳隧,是想把京都的天都給掀翻了麽?


    宰相幼子犯這麽齷齪的案子!


    這,這這這……


    沈津也嚇懵了,小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我,我什麽時候成幕後黑手了啊?


    陳隧疑惑:“我沒說沈津是幕後黑手啊?”


    “那沈公子是……”


    “哦!他就是一個消費的客人,也沒做太過分的事情,多蹲幾天多賠點錢就好了。”


    “……”


    “……”


    鄒玉龍和沈津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陳隧又扯掉了幾個頭套:“這些,都是消費的客人,有的手上有人命,等會鄒大人慢慢審。不過這些……”


    他目光淩厲,虛空一抓,一個頭套憑空炸開。


    隨後一腳把他踹到了地上,接著看向楚青條:“楚青條,你看看,這個是不是打斷你丈夫腿的小衙內?”


    楚青條頓時睜大了眼睛:“就是他!”


    陳隧掃了一眼崔瀚:“崔瀚,這個算不算證據!”


    在他冷冽的目光中。


    崔瀚手腳冰涼,結結巴巴道:“算,算!”


    這下。


    青丘媚兒臉色也有些難看了。


    倒是扈煥,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自我安慰,壓低聲音道:“放心!幕後之人十分神秘,背景也很強大,不可能暴露……”


    “刺啦!”


    又是一個頭套炸裂。


    露出了一個長相醜陋的老婦人。


    老婦人一見光明,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瘋狂朝陳隧和鄒玉龍磕頭:“大人!大人!老身知錯了,真知錯了,求你們法外開恩,求你們!”


    陳隧轉頭看向扈煥:“扈煥,你花了大價錢從她手中買的孩童和孕婦,不應該認不出她吧?”


    “轟!”


    扈煥隻覺腦子裏麵響起了炸雷,劈得他五感都差點渙散。


    他徹底懵了。


    這個老婦,可是他找的一個資深妖官介紹的。


    那妖官對她的評價是背景深不可測,這麽深的背景,怎麽會這麽輕易被抓到?


    他慌忙辯解道:“我,我不認得她!”


    “但我認得你!”


    老婦聲音淒厲,跪著爬到陳隧腳下:“陳大人!老身都招,半個月前,就是這大蛇妖找到老身,說想要用孩童和孕婦,一開始老身以為他隻是想快活一下,結果他給的錢很多,說要買那些人的命!老身這裏有賬本,每一筆都可以追溯源頭!”


    “混賬!”


    扈煥也急了,妖官和權貴之家一樣,手上平民的命無數,一般都不會有什麽事,但前提是沒有鬧大,這點有官員相互,做到的難度並不會很大。


    其實即使鬧大,以自己的身份,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因為人沒死,最多就是賠點錢財,他不相信皇帝會對他怎麽樣。


    可如果這樣的話,秦延瑛的罪名就洗脫大半了,基本不可能關在鴻臚寺的監獄了。


    這點他不能接受!


    他瞪著老婦,怒得身上的鱗片都顯現了出來:“賬本這種東西,隨便都可以造假,這也能當證據?”


    老婦飛快從懷裏拿出一個荷包:“這是你給我的夜明珠,上麵一定還有你的掌紋,目力出眾的修煉者都能比對出來。而且你還是從嘴裏吐出來的,上麵一定沾染有你的涎液和妖力,難道你還想狡辯麽?”


    “我,我給了你錢不假,但我隻是想要宴請他們沾沾喜氣。”


    “隻沾喜氣,你給我這麽多錢財做什麽?”


    “……”


    扈煥懵了。


    說不過。


    真的說不過!


    人族打嘴仗的強度太高了!


    陳隧扯住秦延瑛的胳膊,壓低聲音問道:“延瑛你餓不餓?”


    秦延瑛一臉無語:“這時候問這個幹啥?剛吃過早飯,不餓!”


    “我忙了一晚上,我餓了!”


    陳隧嘿嘿直笑,隨後看向鄒玉龍:“鄒大人!人證物證我都拿過來了,隻有這老婦是我們錦衣衛的目標,其他犯案者,我就移交給你了。你慢慢審,請務必秉公斷案,等定完罪以後,再開始三司會審也不遲。”


    “那就多謝陳大人了!”


    鄒玉龍笑容滿麵,隨後向鴻臚寺和刑部官員拱手道:“諸位!此案影響甚是惡劣,當及時解決,還請後衙暫時休息一下,待本官定了這些歹人的罪,再三司會審也不遲。請!”


    眾妖官麵麵相覷,不知道該不該走。


    刑部的官員卻十分配合,齊刷刷地起身離開。


    鴻臚寺的人族官員也是如此。


    他們見狀,也隻能跟上去。


    扈煥也跟了上去。


    鄒玉龍提醒道:“扈煥不能走!”


    扈煥急了:“你……”


    青丘媚兒壓低聲音道:“放心!我們還沒有完全輸,我們先去找鄭旺,就算治不了秦延瑛重罪,也不會把你給折進去!”


    得到青丘媚兒的承諾,扈煥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眾妖官朝後衙走著,商量著立刻離開去找鄭旺。


    卻沒想到,剛到後衙,就看到了鄭旺的身影。


    人正躺在躺椅上,悠閑地曬著冬天的太陽。


    桌上的茶水空了一半,甚至還結了冰碴,明顯已經來很久了。


    眾妖官不禁疑惑。


    來這麽久了,卻不去前衙,這是為何?


    秦牧野從鄭旺身上收迴目光,又看了陳隧和李星羅一眼,不由陷入了沉思。


    剛才他就發現了,李星羅對陳隧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


    當時他以為陳隧是李星羅請來的,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一是李星羅沒有這個麵子,二是李星羅拉攏陳隧的性價比很低,因為陳隧要是被李星羅拉攏,就會立刻失去李弘的信任,失去皇帝信任的陳隧,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他寧可相信陳隧真的失了智強行查案,也不太相信是他是被李星羅請來的。


    但偏偏,李星羅知道陳隧要出場。


    那麽隻有一個解釋。


    這是李弘授意的!


    甚至包括鄒玉龍,怕也是得到了李弘的授意。


    可自己建議李星羅勸說的內容還沒演到啊!


    這個皇帝……怕是早就想對妖官動手了!


    秦牧野腦袋裏想著李弘,隨便踏了一步,很快就感應到了李弘大概的方向。


    居然不在皇宮裏!不是說李弘身體欠安,所有時間都在宮中靜養麽?


    那個方向……


    好像有一個之前頗有名氣,現在已經無人問津的建築。


    長清雅閣!


    長公主李潤月的住處!


    那個癡婦!


    怎麽迴事?


    ob一波!


    ……


    長清雅閣。


    李潤月有些漫不經心:“皇兄,你怎麽這個時候來看我?”


    李弘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溫聲笑道:“我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兄長,我來看你,難道你不歡迎麽?”


    “歡迎!當然歡迎!”


    “你就是這麽歡迎的?”


    李弘揉了揉太陽穴,白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李潤月:“你能不能先從這傀儡身上下來?”


    李潤月一點也不尷尬,微微喘息道:“他可是開疆!我們夫妻兩個小別重逢,再歡迎你,也不能耽誤辦正事啊!”


    李弘:“……”


    他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心疼。


    想了想,他隻能視若不見,直接說起了正事:“這件事情,你做的不錯!不過養了這麽多年的人,就這麽被我交給陳隧,你心裏可有怨懟?”


    “能有什麽怨懟?”


    李潤月緋紅的臉上,滿是無所謂的笑容:“我本來就是替你幹髒事的,養那些蟲豸,不就是為了在合適的時間殺掉?不過下迴你得提前講,別大半夜的忽然讓我起來給你辦事,影響我們夫妻恩愛了。”


    李弘搖頭輕笑一聲,有些感慨道:“這麽多年,辛苦你了!”


    李潤月笑道:“你是我兄長,更是皇帝,我這個當妹妹的,一切都是你的。”


    “真好!”


    李弘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不過……你好像瞞著我幹了不少事情啊!”


    李潤月瞳孔一縮,臉上卻隻有疑惑:“啊?皇兄的意思是……”


    “秦牧野被劫,是你的手筆麽?”


    “這與我何……”


    “你真當陳隧查不到?”


    “……”


    李潤月麵色劇變,再也顧不得身下的傀儡,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恨不得把全身都貼在地麵上。


    “皇兄!我,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你原諒我,求你!”


    “你……”


    李弘輕歎一口氣:“也是我的錯,害得你現在都沒有走出來。起來吧,我不怪你。”


    李潤月身體僵了一下:“你……真的不怪我?”


    她直起身子,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精致的妝容已經哭花了,足以見得她有多麽恐懼。


    李弘溫聲道:“不怪你!不過你得告訴我,你都背著我幹了什麽。要好好說,這次要是說錯,皇兄可就真要懲罰你了。”


    李潤月打了一個冷顫,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從何說起。”


    李弘想了想,忽然笑道:“就從……那個白玉璣說起吧。”


    李潤月:“……”


    她又打了一個冷顫。


    ……


    “臥槽!”


    秦牧野也打了一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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