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咳咳咳……”


    秦牧野咳出一灘淤血,終於感覺胸口不是那麽悶了。


    剛才撞那護樓陣法,他感覺整個人都要碎了。


    “姑姑,我沒事了!”


    “你這孩子,拚啥命啊!”


    秦延瑛這才收迴抵著他後背的雙手。


    秦牧野籲了一口氣,咧嘴笑道:“這要再不拚命,您就真關在鴻臚寺一輩子了。”


    “關就關!怕他們啊?”


    “您這純讓我心裏遭罪啊!”


    秦牧野有些胃疼:“可您這也沒有意義啊,就擱那硬關,連水花都濺不起來一點。”


    秦延瑛不服:“誰說濺不起水花?咱們老秦家的人馬上就來了,隻要他們把事情鬧起來,讓整個大乾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我坐牢也是值得的。”


    秦牧野沉默了一會兒,沒忍心告訴她,其實老秦家的人已經來了,而且還攔著自己,不讓把事情鬧大。


    隻能說,她對自家人的態度都產生了誤判,居然覺得秦家會把事情鬧大。


    其實也不怪她。


    若不是看到秦家命格上都帶著“反叛被殺”,或許自己也會覺得秦家可能是大乾的貌離神合的忠犬。


    這件事得好好處理,不過不是現在。


    最好還是先不告訴秦延瑛,免得她情緒出問題,不利於接下來的審訊。


    “對了!”


    秦延瑛忽然擰起眉頭:“你小子是不是欺負玉璣了?”


    秦牧野心中一咯噔:“沒有啊,您為啥這麽說?”


    “剛才從鴻臚寺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她了,人閨女眼都哭腫了。”


    秦延瑛忍不住罵道:“那天被抓的時候我就看出不對勁了,你都不讓人閨女坐馬車!你是不是怪她沒有攔住我?我知道你急,但你也不能亂甩鍋啊!玉璣那天好一頓攔我,要不是我速度快,還真就被她攔下了,結果你還怪人家?”


    “啊?”


    秦牧野愣了一下:“她?攔你?”


    秦延瑛反問:“不然呢?她不攔我,難道還慫恿我去抓扈煥啊?”


    “您一開始就知道是扈煥啊?咋知道的啊?”


    “我戰鬥直覺多敏銳啊,聞味道就知道是猰貐血脈,除了扈煥還能有誰?”


    “……”


    秦牧野迷了,他有點亂。


    不是?


    這咋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不應該是她把你引過去,告訴你那是扈煥,然後慫恿你過去麽?


    嘶……


    秦延瑛看他這模樣就來氣:“就你這模樣,還想娶媳婦兒呢?男子漢大丈夫得扛得住事兒,別遇事不順就迴家拿婆娘撒氣,這樣誰願意嫁給你?”


    秦牧野:“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差點給他咳暈過去。


    秦延瑛見他身體狀況不好,也沒忍心繼續罵他,攙著他來到了後衙。


    剛才鄒玉龍說了,庭審推遲到明天早上,他已經在後衙文書庫安排了空房,讓他們今天就在衙門睡。


    空房一共兩間,一間住著那個報案的小孕婦。


    秦延瑛一開始想著跟秦牧野住一間,免得他身體太虛出意外。


    可臨進門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什麽。


    轉頭一看,一道熟悉的身影飛快藏到樹後麵。


    她趕緊說道:“牧野!你自己在這屋對付一宿,我怕有人對青條不利,我跟她住一起。”


    “哎!”


    秦牧野應了一聲,現在他感覺自己身體都要散架了。


    要不是剛才偷偷在體魄上加了幾個屬性點,怕是都不能保持清醒。


    他現在隻想趕緊找個地方倒下去。


    “嘭!”


    門關上了。


    秦延瑛快步走到樹後麵,一把就攥住了白玉璣的手:“玉璣!你躲著做什麽?”


    “我……”


    白玉璣下意識縮了縮手,沒掙脫。


    秦延瑛白了她一眼:“姑姑已經幫你訓過他了,這小子忒不像話,居然亂朝你頭上扣鍋。你別怕他,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就過來告姑姑,姑姑好好教教他怎麽對待媳婦。”


    白玉璣:“……”


    其實她不是怕見到秦牧野。


    而是怕見到秦延瑛。


    那種情緒很奇怪,像是愧疚,又像是自慚形穢。


    她小聲說道:“其實他也沒有亂扣黑鍋。”


    “總之他怪你,就是他的不對!”


    “……”


    白玉璣有些錯亂,說實話都沒人信了?


    秦延瑛拍了拍她的手背:“不過你也別太怪他,他也是心中太急,亂了分寸,你看把身體傷的……不說了,牧野就在那屋,你們小兩口說說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白玉璣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姑姑你也好好休息!”


    “趕緊去吧!”


    秦延瑛擠眉弄眼衝她笑了笑,便去了另外一間房。


    白玉璣看著她背影消失的地方,過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輕手輕腳朝秦牧野住的屋走去。


    “吱呀!”


    小心翼翼打開門,她聞到了一股清雅的書香。


    這裏以前是存放京兆府文書的,現在用來給文書庫官吏執勤用,還存放著一部分沒來得及搬的舊文書,所以氣味跟家裏的書房很像。


    以前秦牧野就經常在書房裏看書,那如饑似渴的樣子就跟剛來這個世界一樣。


    有時候看累了,就會在書房裏睡覺。


    所以早上她經常會去書房找他給他喂藥。


    不過這些天,喂藥都是丫鬟代勞。


    白玉璣輕歎了一口氣,坐在小木床旁邊,見他微皺著眉頭似乎已經睡熟,也沒有打擾他。


    隻是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撚在指尖,輕輕一搓,便將其搓成瑩白色的氣體。


    氣體隨著秦牧野的唿吸鑽入他的鼻腔,接著他的眉頭就仿佛被熨平了一般,痛楚的神色也隨之消失不見。


    “唿……”


    白玉璣這才確定他身體無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盯著秦牧野略微有些蒼白的臉看了一會,她準備站起身離開。


    卻不料,剛挪動了一點,手腕就被一隻有些冰涼的手握住。


    “你醒了?”


    “我就沒睡!”


    “那你睡吧!”


    “我一個人睡不著,你陪我唄?”


    “……”


    白玉璣瞪了他一眼,時隔多日,她第一次見到他嬉皮笑臉的樣子。


    有些恍惚,又有些生氣。


    她甩手掙脫,但他抓得很緊。


    秦牧野蛄蛹著坐起身:“那天有人阻止扈煥傷害那些孩童和孕婦,是你下的命令麽?”


    “是又如何?”


    “嗯……剛才姑姑說,是她自己發現的扈煥,你攔她了沒攔住。”


    “我總要裝一裝,洗脫自己的嫌疑。”


    白玉璣把頭扭到另一邊,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她聲音有些冷漠:“這件事從定下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迴頭的餘地,就算她沒有這樣,我也會把她引向絕路。你要相信我,我做得到!”


    “假的!”


    “怎麽可能是假的,我們是仇人!”


    “但你不是為了報仇不擇手段的人。”


    秦牧野也坐到了床沿上,看著她的側臉輕笑道:“我覺得你應該直麵自己的內心,不要用所謂國仇家恨折磨自己,逼自己去做那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你明明很溫柔,很善良……”


    “不要說了!”


    白玉璣有些生氣:“一切都是我自己選的,我會按照我的計劃走完我定下的每一步,誰也阻止不了我。”


    “那你為什麽要攔姑姑?”


    “我說過了,我要洗脫自己的嫌疑。”


    “那萬一你成功把她攔下來呢?”


    “……”


    見她語塞的樣子。


    秦牧野啞然失笑,他其實早就發現了,當白玉璣真的想要玩套路耍心機,就會試著打溫情牌,可當她發現自己都不堅定的時候,就會壯膽似的放一些狠話。


    他笑著問道:“你發現了沒有,你嘴硬的樣子,看起來很委屈。”


    “我沒……唔?”


    白玉璣隻覺腦袋裏麵轟的一聲。


    他親我?


    今天又不治療,他親我做什麽?


    她覺得這樣不對,自己應該把他推開。


    卻又鬼使神差的,沒有任何反抗。


    唇齒交纏。


    鼻息溫熱。


    她感覺好像喝醉了一樣,暈暈乎乎地閉上了眼睛任他施為,無意識中還輕輕迴應。


    積壓許多天的情緒,好像也在這一刻找到了傾瀉的口子。


    良久。


    良久。


    秦牧野忽得一聲驚唿:“你屬狗的啊,咬我做什麽?你……怎麽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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