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刻開始,艾家就異常的平靜,大院內外不止平靜,更是幹淨。昨天夜裏,無論是那持續近一個時辰的院外亂戰,還是一直到天亮的院內廝殺,好像跟沒發生過一樣。這讓親身參與此事的嶽琛、鍾楨二人驚駭不已。這種情形,似乎隻能用“按序撤退”一詞來解釋。


    五人走出艾家大院後,發現並沒有通往其餘兩家的道路,而是隻有一條通向城外的大道。五人中,對陀州最熟悉的鍾楨,也開始犯難,因為他也不知道南家究竟在那邊。


    據鍾楨說,艾、牛、南三家中,隻有艾家是地地道道的本土世家,牛、南兩家隻是近兩百年來,才出現的。是以,陀州境內的大小勢力,與這兩家幾乎都沒什麽來往。就算是有來往或交易,也是在沙牆附近完成。這些世家大院,並不是任何人都能靠近十裏之內。


    “如此說來,我們隻有分頭去碰碰運氣。”衛垣說,“但是,這兩家是不是也太安靜了?從他們的為人處世來看,不應該放過這麽一個大好的機會。止今,為何仍是不見任何行動?”


    “大家看北邊!”張桓說道,“那片樹林的上空,似乎飄浮著一些木屑之類的東西。”


    “看來,另二家恐也慘造毒手。”霍烜道,“以我看,我們分頭去看看。巳時,仍在這兒會合。”說時,朝嶽琛看了一眼,沉聲道:“你倆一路,有問題嗎?”


    嶽琛迴道:“沒問題!三位師兄要多多小心。另外,我們盡量早一刻離開此地,或許較好。”


    衛垣點點頭,道:“師弟說的沒錯。現在,是多事之時,情形又不明朗,我們的道行也無濟於事。是以,待看清另二家的情形後,當應快速返迴,無須拖延。”


    幾人商議妥當後,便分兩路前往。衛垣三人禦劍而去。


    話說,嶽琛與鍾楨並沒有走出大路,而是重新迴到艾家的那座假山上。在鍾楨的帶領下,從山後的一條小道前行。


    “嶽大哥,我怎麽感覺,你與你的哪位師兄有些互相排斥的感覺呢?你倆是不是經常打架?”


    “沒有!雖然我們份屬同門同脈,但我與他們完全不一樣。故而,我們師兄弟之間,很少有來往而已。並沒有你說的那種衝突。”嶽琛如是迴答著,但內心還是很佩服他,一眼就看穿了我與霍烜的緊張關係,心道:“隻靠修為的人,又有什麽用?何況,我的修為更多的是來自意外。看來,我以後要學習更多的道行之外的本領了。”


    一路上,嶽琛的心思仍是比較混亂,他總覺得自己有太多的疑問,稍不留神,就會進入冥想,對周圍的人、物、事總難以及時察覺。大約走出兩刻後,鍾楨停下腳步,不停的嗅了起來,嶽琛也不自覺的聞了起。


    鍾楨道:“這是什麽怪味?”


    “好像是腐骨的味道!快進大院看看,再說。”說至此處,嶽琛先跑了出去,鍾楨那敢怠慢半分。


    這家的大門院牆,看上去比艾家的差很多,而且,大門是虛掩的。從院中刮起的陣陣輕風,卷起一層白色`粉`末,這附近的腐骨怪味,正是由這種粉`末傳出。


    嶽琛看了一眼鍾楨,點頭示意後,伸手去推大門。“吱呀”一聲,大門剛推開一分,院內頓時傳來“咯咯”的響聲。未待嶽琛反應過來時,鍾楨慘叫起來,臉色蒼白,兩眼怔怔的望著院牆。嶽琛不由得退後幾步,正在此時,大門內伸出一雙骷髏手,用力搬開大門。而院牆上,竟探出了一排骷髏頭,每一個頭骨上有一道黑印,隱隱發光。似是欲逃離地獄的惡鬼一般。


    此刻,嶽琛到是冷靜了幾分,一把捂住鍾楨的嘴,輕聲說道:“別擔心,它們不是衝我們來的。”


    鍾楨一把掙脫,顫聲說道:“你知道個屁!這是一種上古詛咒,你剛才推開門時,已經解除了這種詛咒的封印。這些被詛咒的骷髏,會將你當成‘亡語者’,你知道你的下場會是什麽樣?”


    嶽琛搖了搖頭,道:“有什麽辦法可以除掉這個災禍?”


    “除非你能親手消滅它們。”


    話音剛落,二人的耳畔傳來院牆倒塌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咯咯”的吱響聲。從大門處走出一個約丈餘的白色骷髏,身後跟著九尺左右高的二十多個骷髏。它們離開大院後,身形從縱向到橫向,正在無限變大。也就是這一點時間內,它們似乎還顧不上攻擊活人。


    “鍾兄弟,既然我是‘亡語者’,那就與你沒關係。你快去找我師兄,我會盡量引開它們的。”


    “嶽大哥,如果沒你的出現,我早就死掉了。本來,我倆是扯平了的,但是,現在我也想賭一次命,看看我的命夠不夠不硬。”鍾楨說道,“這山裏,我比你熟悉,我們要在它們未徹底蘇醒前,消失在山裏。”兩個經過數次生死經曆的人,從緊張中緩過來後,似乎也不怎麽怕了。同時看了一眼已變的如山丘般的骷髏身,又一次開始了逃亡之途。


    鍾楨一進入山中,就好像迴家一般熟悉,左躥右躥,忽上忽下。讓原本道行遠高於他的嶽琛,都來不及反應與發問,隻有十分專注,才不會被落下。漸漸的,嶽琛就發現了其中的蹊蹺,鍾楨的這種速度,是在他那種詭異的身形變動下生成的。但這種異術,嶽琛憑感覺判斷,並不像他說的那個靈蛇遁光術。


    嶽琛心道:“他究竟是什麽人呢?他與哪位神秘的‘七爺’,究竟是什麽關係?他的這種秘法,真的是家傳,還是另有人所授?此刻,他又要帶我去哪兒呢?”


    忽然,地麵一陣顫動,山也開始搖擺,繼而是碎木裂石的聲音夾雜而來。這種劇烈的響動,將嶽琛從思緒萬千中驚醒過來。


    “別迴頭看!”鍾楨發出警示聲,說道:“我現在帶你去的地方,是‘七爺’曾經吩咐過的,那東西靈智未開,一時追不上來。其實,你也不用多想,‘七爺’說過,隻要有緣人出現,那本鬼畫符的書必生危事,但是,這個有緣人又能渡過難關。所以,從你重新活過來的那天起,我就再想著如何將你帶到‘七爺’說過的那個地方。


    嶽大哥,你可別怪我!”


    “哪位‘七爺’如何知道你一定不會死?又如何知道我一定會來,或者一定不會死?”


    “因為我也是有緣人!不過,哪老東西很多時候說話不算數,我也拿捏不準。可是,往往在關鍵時刻,他說過的又很管用。我都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


    二人說話時,腳步不僅沒慢下來,而且更加快了起來。特別是鍾楨,他的速度快到嶽琛步行已無力追趕的境地。嶽琛索性禦起一張符籙,淩空飛行。未曾想,鍾楨的速度還再變快,快到隻剩下微影閃動,猶似淩波。如此以來,嶽琛好勝心大起,欲與他一爭高下。但無論如何,青符紙所煉製的二階術法再強大,終也有限度。是以,嶽琛分不清是二人根本分不出勝負,還是鍾楨有意承讓。


    響沙城內的這座大山,高不過三十餘丈,山勢如蛇般蜿蜒盤亙。山上,花木凋落,草木枯黃。在山間穿行的二人,看似繞道而行,實則是直線前行,這無疑給這座大山帶來了更多的一分詭異。而二人身後不遠處傳來的那種“咯咯”聲,似乎也正在與二人縮短距離。


    約莫過了足足一個時辰,嶽琛仍不見鍾楨有絲毫停留的意思,忖道:“不知道三位師兄怎麽樣了。不過,骷髏的動靜這麽大,以他三人的警覺性與見識,定能知曉事由,從容離去。”


    地麵上“奔跑”的鍾楨喊道:“嶽大哥,我們已經走出陀州,來到垣州了。我們要去的那座山叫普賢山,是我們鳳麟洲內的聖山之一,到了那裏,我們就安全了。再也不用擔心妖魔鬼怪。”


    “原來,你待在你家裏,就是為帶我來這裏?”


    “是咯!哪老東西說了,有緣人是死不掉的。但是,他要找的有緣人中,隻有與那本鬼畫符有緣的人,才是緣首。像我這種人,隻是緣配之人,理應為緣首賣命。所以,才讓我留下來,等哪位緣首的出現。”


    “哪,萬一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呢?”


    “嘿嘿……!錯不了了!”鍾楨說時,一個收刹不住,向前滑動了十餘步,才停下,並示意嶽琛落地。待嶽琛落地後,補充道:“嶽大哥,你肯定就是哪老東西口中說的‘緣首’。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好事,首先,這就說明你會經曆很多次生死劫難。”


    嶽琛並沒有急著迴應,而是掃視一番周圍情形。隻見草色蔥綠,樹木低矮且繁茂,山中無靈氣,靈氣似隻聚在花木的枝葉瓣上。心道:“金庭山,都沒有這樣奇異的景象。這座普賢山,又是何來曆?為何在九洲誌上,隻有普陀、普修、普惠這三座仙山呢?”


    鍾楨猛一拍肩膀,問道:“你再想什麽?是不是再想,九洲誌上,沒有這麽一個仙山名?其實,書上沒寫的太多了。譬如,現在我們向北直行數萬裏後,就會到達一個新的大陸上。這事,我總覺得哪老東西再編故事騙我。”


    “鍾兄弟,你究竟是何人、何身份?”嶽琛道,“無論你是真人,還是假冒,我都感覺你的城府超過了年齡的限製。這不是常人能做出來的。”


    “嶽大哥,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騙你們。”鍾楨平躺到地上,說道:“就憑你的這點道行,還有你哪幾位師兄,我根本不放在眼裏。”


    “為何?聽你這口氣,似乎連神衍境的陸師兄、蘇師兄,都不放在眼裏?”


    “確實是這樣!”鍾楨說道,“論修為,我是不如你們,但是,我有一樣保命的法寶,可在關鍵時刻斬殺金丹境修為以下的人。你說,真要把我逼到那份上,你們連個聖光境修為的人都沒,我如何放在眼裏?”


    “這也是你剛才能跑這麽快的原因?”


    “哈哈……!當然了,要不然,我怎麽可能比你還快。”鍾楨得意的笑了幾聲,說道:“現在,我們再去救你們的幾位師兄。”


    “救……救我師兄?”嶽琛一愣神,臉色微變,沉聲問道:“原來,你時時刻刻都能與哪位七爺通信?”


    “沒有!哪老東西真的消失了三個多月,一點音訊都沒給我。直到今日子時,哪個陰陽人的出現,他才出現。他還告訴我說,你們承明宗太清一脈的行動,將在普賢山終止。不過,你們會辦好最後一件事的。”話一說完,鍾楨迴頭說道:“嶽大哥,你要相信我。”


    “此刻,我除了相信你之外,還有別的選擇?你先帶我去看看,再說。”


    鍾楨“嗯”了聲,身形一閃,又鑽進了一個崎嶇的山道,低聲說道:“嶽大哥,這片密林叫修羅幻林,在幻林深處有個修羅池,你的八位師兄都被困在哪裏了。”說著,突然“咦”了一聲,道:“到了!”


    嶽琛先是往後看了一眼,發現剛才的來路盡然沒了,身後全是那種矮樹。再往前看時,眼前浮空懸立著一個幹涸的水池,水池周圍一片清藍透亮,沒有絲絲瑕疵。八位同脈師兄皆在裏麵,看上去與平常無異,他們有說有笑,似是忘記了歸路,也看不見外麵的情形。歐陽休有時候還踢一腳霍烜,再快速跑開。


    “這就是修羅幻池?”嶽琛問道,“我的幾位師兄,是如何進入這裏的?莫非,杜家家中有蹊蹺?”


    鍾楨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哪如何救我師兄?”


    “這我就更加不知道了!”鍾楨腦袋都快晃了起來,看著嶽琛說道,“‘七爺’哪老東西說,世間隻有你能解開這個封印。”


    嶽琛開始沉默,良久,輕聲自問道“修羅?”稍一沉吟後,緩緩從如意袋中拿出七煞玄木。玄木剛一現身,修羅幻池開始一陣震動,發出陣陣梵唱之音。嶽琛看了一眼旁邊的鍾楨,隻是點點頭,然後緩步上前,伸手將七煞玄木淩空刺去。


    頃刻間,梵音消失,大風突起。那坐幻池外麵的一種無形障物,從玄木處開始分散,漸漸凝結成七色靈光,耀豔異常。整座普賢山都在其光芒的籠罩下。稍過一會,嶽琛感覺到周身的羽化之象異動,齊匯聚於印堂,發於印堂。印堂處的靈力如光束一般,輕輕灑落在七煞玄木上。


    瞬息之間,修羅池上空的七色光束像是得到了感應,全部匯入七煞玄木。七煞玄木並未因外力的充入而擴張,反而是開始急劇濃縮,嶽琛明顯感覺到玄木上的四條龍,竟發出了微微的唿吸聲。好在,這一次的持續時間很短,隻花費了嶽琛的三百六十息時間。


    七色光芒消失後,嶽琛感覺到印堂處一陣灼熱,一道更加精純的靈力返迴體內,遍及周身,那原本存在的羽化之感開始厚重起來。周身不能充納的一份靈力,仍是歸入丹田玉府,丹田內的靈力又開始一陣激蕩。眼前原本浮空的水池也消失不見,山還是山。


    一個聲音在耳畔說道:“嶽大哥,你剛才又長出羽毛了!”


    與此同時,普賢山的深處,傳來龍嗷鳳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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