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現在我們應該做什麽?」


    虞慕枝望著窅黑的天幕,天色深沉宛如不可預料的未來。


    「我得去一趟死牢。」


    暗風一驚:「您打算怎麽進去?」


    虞慕枝聳肩:「就這麽進去。」


    「可是,那些看守會讓您進去嗎?」


    虞慕枝嘆氣:「試試吧。」


    虞慕枝曾經在死牢待過幾天,對這裏有一定的了解。燕陵塵被關在最裏頭的一間囚室,門口有數十個獄卒把守,虞慕枝硬著頭皮往裏沖,沒到門口,就被攔下了。


    「殿下,您不能進去。」


    虞慕枝:「我隻待一會兒。就一會兒,請你們讓開。」


    侍衛皮笑肉不笑:「皇上特意叮囑過,不準任何人探視罪犯,尤其是您。」


    虞慕枝仿佛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他看著獄卒,試探性地問:「真的沒商量?」


    獄卒點頭:「您還是請迴吧。」


    「……」


    「王八蛋。」


    虞慕枝掉頭就走。


    走出死牢後,他放慢腳步,無力地站住,看著那座陰森的建築。死牢固若金湯,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絕望與不甘如同潮水般上漲,五髒六腑浸泡在苦水當中,虞慕枝站在牆根底下,很沒有骨氣地哭了。


    他當真是……無用至極。


    掉了半天的眼淚,他擦擦淚水,看來今日是沒辦法見到燕陵塵了,隻能迴去再慢慢想辦法。


    「殿下?」


    虞慕枝順著聲音迴頭,成玨從天而降,盯著他臉上的淚痕好奇地打量。


    「您一個人哭什麽呢?」


    虞慕枝咬牙:「你不是跑了嗎,還迴來幹什麽?滾滾滾,我的事不用你管,燕陵塵已經進了死牢,你想去哪就去哪,不會再有人攔你!」


    成玨被劈頭蓋臉一頓罵,愣了半天。


    「您正為了殿下的事煩心?」


    「廢話,你瞎嗎?」


    成玨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他脾氣這麽臭,燕陵塵怎麽忍得住不揍他的?


    「您先別急。我不是故意逃跑的。我有法子可以幫您見殿下。」


    虞慕枝眨了眨眼睛。


    「……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兇你的,你要是在意,可以罵迴來,我絕對不還嘴。」


    成玨忍俊不禁。


    這人還挺好玩的。她隱約理解燕陵塵對他死心塌地的原因了。


    虞慕枝半信半疑地打量著她:「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你有什麽辦法幫我?」


    成玨一笑:「這個您就不用管了。不過,您不能頂著這張臉進去。」


    虞慕枝苦苦思索良久。


    思來想去,隻有那個辦法。


    放在從前,他絕對不敢用沈月清的臉出現在燕陵塵麵前。不過,如今的燕陵塵身陷囹圄,對他做不了什麽。


    虞慕枝找出剩餘的易容丸,看著鏡子裏的青年,虞慕枝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好幾年沒有變成這副模樣,乍然易容,這張陌生的臉看起來很不習慣。


    燕陵塵看見這張臉,會是什麽反應?


    真希望他不要當場暈過去。


    來不及多想,他披上鬥篷出了門,成玨對他的偽裝十分滿意。


    「想不到您還有易容的本事。」


    虞慕枝低聲懇求:「燕陵塵脫困後,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他,求你了。」


    成玨不明白他的意思,架不住虞慕枝的再三懇求,她答應會替他隱瞞這件事。


    成玨領著他走進死牢,對獄卒出示了手中的令牌,獄卒立即打開牢門,成玨壓低音量:「請您快些。」


    虞慕枝點了點頭,走進囚室。


    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適應裏頭昏暗的環境。


    囚室暗無邊際,悶滯僵熱,唯有牆上點著一盞煤油燈,一隻飛蛾繞著燈光撲棱翅膀,血氣肆溢遊走,虞慕枝眼前一黑,差點以為是燕陵塵的血。


    囚室髒亂,卻沒有血跡,是隔壁囚犯的血。


    虞慕枝稍稍安定,眯著眼找了半天,終於在牆角看見一個蜷縮著的人影。


    那人深深埋著腦袋,手腳上戴著沉重的鐐銬,頭頂上方的小窗戶裏漏下微弱的光芒,正好打在他的臉上。


    「燕……」


    虞慕枝一張嘴,嗓子便啞了。


    第116章 再見


    燕陵塵聽到聲響,終於從死一般的沉默中抬起了頭。


    站在眼前的男子披著厚厚的鬥篷,身形瘦削,和周遭髒亂破雜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看了良久,喉結微動,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來做什麽?我不是告訴你,不要管我嗎?」


    虞慕枝默了好一會兒。


    燕陵塵沒有認出他,亦或者是,沈月清。


    他躊躇了下,就這樣蒙著臉和他見麵,還是現出真容,嚇燕陵塵一大跳呢。


    想了想還是算了,這樣僵持著過於尷尬。


    「是我。」


    虞慕枝摘下鬥篷,因是逆光,燕陵塵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原本平靜的臉上裂開一條縫隙,以驚人的速度飛快蔓延,最終遍布了整張臉。


    太陽穴兩端的青筋躍躍跳動,牙齒上下打架,燕陵塵死死咬住牙關,嘴裏漫延開鐵鏽味。


    是他將自己咬出了血。


    「……先生。」


    他閉了閉眼睛,聲音像是從心底裏逼出的,滿是錯愕,無助,與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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