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不是你的畫室。」


    這傢夥當初是這樣拒絕她的。


    桓希抬頭,眼中滿是紅血絲,眼神晦暗不明。


    夏丹砂一怔,大腦空白了兩秒才迴過神,然後莫名想,這是桓希第一次露出這麽複雜的眼神,複雜到她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味。


    「怎麽了?」話說出口,夏丹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裏不自覺藏著的關心。


    夏丹砂抿抿唇,眸光微閃,暗暗緊盯著桓希,希望他沒有發現這一點。


    桓希的確沒有發現。


    「畫不出來。」桓希的聲音很低很輕,幾乎連空氣都沒有觸動,但是夏丹砂聽到了。


    幾乎是循循善誘的,「為什麽?沒靈感?還是不知道要畫什麽?想畫的畫不出來?」夏丹砂沒有發現她的邏輯都混亂了。


    桓希看著夏丹砂,不說話。


    腦電波交流達成。


    夏丹砂站起身,走到桓希麵前,蹲下,桓希低頭,夏丹砂抬頭。


    「看著我。」夏丹砂說。


    桓希看著夏丹砂,依舊不說話。


    夏丹砂慢慢地露出一個微笑,眼中倒映的是桓希憔悴的臉。


    「看著我,桓希。你想畫什麽?想畫我嗎?那就看著我。」夏丹砂的聲音非常地輕緩,她想要開解桓希。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她想要盡自己所能,「你想要我做什麽?你看得到我的,不是嗎?我就在你眼前,你觸手可及。你隻要拿起筆,就可以畫下我,不是嗎?」


    桓希看著夏丹砂。


    「為什麽不看我的畫?」桓希問。


    「什麽?」夏丹砂不解地眨眨眼,從刻意營造的氛圍中掙脫出來。從她的視角看過去,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桓希在聽到她的反問後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


    「那天晚上,四月七號晚上,你進來,你沒有看我的畫。」


    夏丹砂還迴憶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桓希說的是哪天,然後又迴憶了一下當時自己做了些什麽說了些什麽,有過什麽想法念頭,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一個她絕對不會對桓希說的結論。


    因為她不關心。


    如果說出這種話的話,眼前這個男人會哭也說不定。夏丹砂是這麽覺得的。雖然做了過分的事,但是說出來的話就太糟糕了,在這種時候。


    夏丹砂決定撒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謊。


    「因為你畫的不是我,」夏丹砂緩緩揚眉,左邊唇角上揚,慢慢地前傾了身子,脊樑挺直。桓希可以通過她的動作更明顯地記錄她的曲線變化,「因為你畫的不是我,」夏丹砂又重複了一遍,好似這一點很重要,她希望桓希覺得這一點很重要。


    夏丹砂見桓希很認真地等著下文,在心裏笑了笑,握住桓希的手,食指撫上桓希手中的畫筆,用指尖描摹著畫筆的形狀,「因為我隻想看你畫中的我,我隻對自己有興趣。」


    這是兩個謊言。


    這時節,夏丹砂突然想,這是兩個謊言,第二個謊言不是對桓希說的,是對自己說的。


    她對自己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隻對人類有興趣。


    在成為人類之前……在她擁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屬於人類的心髒之前,她對自己一點興趣都沒有。


    桓希沒有發現夏丹砂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他還在試圖剖析夏丹砂的話,然後他問:「對我沒興趣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第一反應是問這個問題,但問出口後愣了一會兒,又想了一會兒,桓希覺得自己還是想問這個問題。


    隻對自己有興趣的話?為什麽會容忍他呢?一直以來都無限度地容忍他。


    桓希看著夏丹砂的眼中帶上了一絲譴責的意味,不要當他是傻子,他隻是懶得與人交際,不是絲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傻瓜。從第一次見麵起,夏丹砂就對他很關注。


    主動靠近他的人是夏丹砂,主動要產生聯繫的人也是夏丹砂,結果現在又跟他說隻對自己有興趣?


    他才不信qaq


    夏丹砂:喂喂餵你說得太曖昧了吧不娶何撩啊摔(大霧)


    夏丹砂低了頭,無聲地抿唇笑了一會兒,再抬起頭,一雙明眸盛了星光,「嘛~」夏丹砂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在桓希疑惑中又帶了幾分惱羞的注視下,夏丹砂努力憋著笑,眉眼彎彎,「有興趣,很有興趣,非常有興趣噢。」頓了頓,夏丹砂見桓希還抿著唇,加了一句,「我對桓希最有興趣了。」


    桓希輕哼一聲,勉強被順毛,然後施捨般地垂著眼皮竭力裝作隨便說說的樣子,「我對你也很有興趣。」


    「我知道呀。」夏丹砂下意識地接話,然後桓希又不開心了。


    這傢夥以為自己是貓主子嗎這麽作?!


    雖然這麽想,但夏丹砂還是決定不和桓希計較,對於有興趣的人類,她有著無限的耐心和包容。


    「所以,現在要試試畫我嗎?」夏丹砂歪著頭問。


    桓希賭氣般道:「畫,為什麽不畫?不畫我虧了!」


    「好好好。」含著笑撐著桓希的膝蓋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小腿,夏丹砂重新坐到椅子上,姿態從容,肌肉放鬆,「這樣可以嗎?」


    桓希沉默了兩秒,「可以。」


    於是畫室重歸寂靜,隻時不時有輕微的顏料攪拌聲和筆刷在畫布上塗抹的聲音。


    在桓希專注於畫她的時候,夏丹砂也在猜測桓希會畫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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