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意誌會讓夏丹砂知道生而為人,實屬不易的。


    夏丹砂接了一個電話,葉荀然也接了一個電話。


    「接夏姐?什麽時候?」葉荀然瞄了一眼腕錶,現在是下午四點。


    「我知道了,我會去接她的。」葉荀然又和葉母說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再看手中的文件,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飛到了多年前。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個姐姐的時候。


    夏丹砂從小到大都沒什麽變化,沒主見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被自稱是朋友閨蜜的人拉到遊樂園玩,結果卻是她承擔了買門票的事後就被人丟在一邊不管了。


    那時候恰好他被葉母帶著第一次到遊樂園。


    葉母去給他買冰淇淩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中心,低著頭揪著衣擺的夏丹砂。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走過去,後來知道了夏丹砂是他同母異父的姐姐,又長大了一些懂的事也多了,葉荀然就想或許這就是說不清的血脈親情。


    葉荀然喜歡又不喜歡夏丹砂的眼神。


    他喜歡,是因為夏丹砂的眼神很純然,很幹淨,沒有一絲雜質,看著她的眼睛,你能毫無阻礙地看清這個人,是無害的,是脆弱的,令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惻隱之心。


    他不喜歡,也是因為夏丹砂的眼神太明顯了,明顯到連掩飾的痕跡都沒有,明明白白地訴說著她的悲傷她的難過她的不安她的膽怯。


    葉荀然總忍不住覺得這是他和母親的罪過,仿佛他搶了夏丹砂的母愛親情。


    但其實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因為夏丹砂的父親也沒有履行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不過……這並不能減輕葉荀然在想到或者見到夏丹砂時不自覺生出的愧疚感,以及,隨之而來的隱秘的微小的牴觸情緒。


    不是單純的牴觸,而是混雜了想接近又不敢接近,想對她好又不知道該如何對她好,想保護她卻又畏手畏腳……是非常複雜的感情。


    葉荀然嘆了口氣,無奈地合上文件,決定提前去接夏丹砂,免得路上堵車之類的,又生出什麽意外來,反為不美。


    第18章


    和總裁沒關係(3)


    葉荀然到得很快,快到夏丹砂一開始聽到門鈴響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來人會是葉荀然,直到從貓眼裏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才愣了一會兒,然後快速調整好表情,打開了門。


    葉荀然看到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就狀若羞澀地低下頭的夏丹砂也愣了愣,總覺得夏丹砂和平常不太一樣……


    等到上了車,葉荀然光明正大地借著調整後視鏡的功夫好好觀察了兩眼,這才發現夏丹砂似乎是化妝了。


    怪不得氣色看起來那麽好,人也精神了許多。


    不管葉荀然心裏嘀咕什麽,反正他麵上是一點不露,為了照顧夏丹砂的性格他也沒刻意找話,一路沉默著直到下了車。


    在葉荀然觀察夏丹砂的時候,夏丹砂也在觀察葉荀然。


    最後,夏丹砂暗暗收迴視線,不易察覺地深吸一口氣。葉荀然很完美,是普適意義上的完美,完美到了夏丹砂覺得這個人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的地步。


    她不喜歡這樣的人類。


    比起完美無缺,她更喜歡有缺陷的美。在百花競放的花園裏發現一朵花並不是多麽值得驚喜的事,沙漠裏的花要更為珍貴。


    萊布尼茲曾經說過,「一個在道德上有邪惡的世界,要比一個隻有善的世界更好,因為從形上學來說,那是更豐富的世界。」


    夏丹砂喜歡複雜的人類。


    她還無法判斷葉荀然的內心世界是怎樣的色彩,但至少他的言行舉止已經消磨了她的耐心。


    先到預定好的位置坐下,兩人相顧無言。


    夏丹砂逕自扮演著沉默寡言的羞澀姐姐,同時裝作不經意地,把她最欣賞的這具身體的側臉露給葉荀然,希望在光環和美貌的雙重加持下讓葉荀然突然間發現她還是有優點有魅力的。


    不過就現狀而言,效果不太好……唔……是毫無效果。


    夏丹砂嘴角一抽,沒忍住正眼看向葉荀然,發現他正在看手機,估計是在刷社交軟體。


    心塞塞的,她的魅力她的光環去哪兒了?


    「那個……」


    葉荀然疑惑地抬頭,就見夏丹砂嘴邊噙著一抹羞澀的笑意,眼睛水汪汪的,太多的欲說還休。


    葉荀然愣了愣,眨了眨眼,問:「怎麽了?」


    夏丹砂心一沉,麵上卻一點不露,聲音愈發柔軟甜糯,「你……最近怎麽樣?」


    哦,是要寒暄一下啊。


    葉荀然會意,動作自然地收了手機,微笑道:「還不錯吧,就是公司那些事。」


    夏丹砂:……


    好吧,至少她發現了葉荀然不是完美的,聊天殺手也不過如此了。


    夏丹砂隱隱升起了一陣煩躁,又不好看時間,隻能抿著唇微笑,裝個木頭人,不崩人設的同時思維早已天馬行空。


    ·


    葉母出現得很快,簡單的打過招唿後,包間裏便隻剩餐具碰觸的聲音。


    夏丹砂味如嚼蠟地結束了這個讓她後悔的聚餐,乖巧地低著頭跟在葉荀然身後等他送她迴家。


    剛走到門口,葉荀然就突然停下了腳步,似是見到了熟人。


    「桓希?」葉荀然喊了迎麵低頭走來的男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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