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遲潮認真地看著我,重複道,「臥室裏的窗簾,在哪買的?」


    莫名其妙的問題,就像剛剛莫名其妙的親吻。


    我迴答不上來,腦海裏還在持續炸煙花,根本思考不了。


    然後我看到遲潮的唇角彎起來:「為什麽拒絕沈錄?他哪裏不好麽?」


    這題我會,何禕問過我好多次相同的問題。


    「沒有,」我低下頭,理智迴歸的一瞬羞恥心卻要爆炸,我舔舔嘴唇,說,「他沒有不好,是我不喜歡。」


    泉水倒映著流淌的光影,無數白色的雪花落下來又消失。


    我的心跳還是太快了,身前的遲潮也沒有要撤開的意思。


    要問麽,為什麽親我?


    不管為什麽,能不能再親一下,舌頭也伸進來,咬我也行,反正我都會接受的。


    手機鈴聲破壞掉曖昧的氣氛。


    我太沉迷,所以被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到來電是何禕也完全沒有好脾氣。


    「說。」


    「哥!你在麵包店嗎?我現在馬上過去!我媽被車撞了,在醫院裏,我爸讓我們倆趕緊都迴去!」


    纏綿的氛圍徹底消散,我瞪大了眼睛,心裏隻剩下著急:「嚴重嗎?!」


    「不知道,隻說我媽在手術,而且對方還不認帳!」何禕氣喘籲籲,可能正在往校外狂奔,「哥,你在哪?」


    我把頭頂的長巾拽下來,捂著臉深唿吸,讓自己冷靜一點:「別急、別慌,你去山海觀等我,我大概四十分鍾後到。你再多跟爸爸了解點情況,不要瞎著急。」


    何禕滿口答應我,掛了電話,我問遲潮:「都聽見了嗎?」


    遲潮點頭:「走,我來開車。」


    來不及去找穀嶼當麵道歉,我發了條微信祝他生日快樂,再含糊地說自己有事先撤退了。


    穀嶼沒有迴我,估計玩得正開心。


    返程的路暢通無阻,進入二環內時也已經避開了晚高峰。我時刻聯絡著何禕,心裏也七上八下,甚至憋著股邪火想要不管不顧地怒吼。


    這是冥冥之中的暗示嗎?


    我才剛過得舒心一點,就出意外,就要來打亂我。


    在我仿佛被愛神眷顧的這一刻,阻止我的期盼,讓我陷入到恐懼和焦慮中。


    我彎下腰忍住一陣噁心,把手機死死抵在額頭上。


    我聽見遲潮問我「怎麽了」,關切的聲音被耳鳴割破,我又直起腰,仰靠到座椅裏,說:「沒事,有點害怕而已。」


    遲潮扭頭看了我一眼,不相信我。


    「遲潮,」我叫他,不甘心、委屈、生氣,我用的不是商量的語氣,「在溫泉裏你還有話要說是不是?等我迴來,你一定要跟我說。」


    車子開進輔路,停在山海觀外,何禕已經在等著我了。


    我不可能讓遲潮和我們一起迴去,哪怕他十分堅持,也絕不可能。


    「一個小時就到了,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坐進主駕,調整座椅和後視鏡,「你迴去吧,我應該明後天就迴來了。」


    遲潮站在車門外沉著臉不吭聲。


    何禕心急火燎,但他還是幫著我說話,他在副駕裏大聲喊:「我哥是有苦衷的!你不要生氣!不要怨他!」


    我笑了一下,在心裏暗罵一句,隨後升起車窗。


    雪停了。


    上高速的時候何禕又接到他爸的電話,說警察都到醫院來了,對方報的警,仗著他們人多,合起夥來欺負人。


    何禕真是無力,他用方言嚷:「別起衝突!等我們迴去!」


    等我們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根本不是對方報的警,而是醫院實在看不下去何既協的吵吵嚷嚷,才報的警。


    何禕去勸他爸,我自覺地不靠近,轉去跟交警和民警了解情況。


    原來是何禕他媽今天上白班,在酒店做完保潔後騎著電動車去菜市場,走斑馬線但是搶那最後幾秒,一猛子打滑,撞上了剛右轉起步的轎車,失控栽倒後摔進綠化帶裏,被斷裂的電動車車筐鐵架劃破手掌,縫了三針。


    交警判轎車無責,但何禕他媽糾纏不休,民警勸何禕爸媽不要碰瓷,對方已經人道主義賠償了三千元,足夠支付醫藥費用,結果被罵警察無德。


    我賠禮道歉,鞠躬說著抱歉的話。


    何既協走過來罵我胳膊肘往外拐,我全當聽不見,他拽著我的衣服讓我別擅自做主,我就把外套直接脫下來,不跟他拉扯。


    病房裏又傳出來趙喜心的哭叫,喊著手疼,喊著沒天理被欺負。


    我看到何禕努力從他爸手裏搶迴我的衣服,還給我時眼眶通紅,咬著牙才沒哭出來。


    被碰瓷的對方是一對兒中年夫妻,他們此時也受盡折磨般憔悴,見我們來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跟我們說「我們不欠你們母親的」後,逃出生天般匆匆離開了。


    交警也走了,民警無奈地看著坐在地上撒潑的何既協,讓我們當兒子的快勸勸。


    我無動於衷,隻有何禕上前去攙扶起他爸。


    一場鬧劇以民警亮出手銬為終點,何既協和趙喜心被嚇住了,對醫護人員保證不再吵鬧。


    何禕坐在床邊,雙手掩著臉。


    病房裏還有兩個病床,病患和他們的家屬都沖我們投來嫌惡的目光。


    我站在門口,打破沉默道:「我出去抽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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