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澀之下,元哲改了往日那種表麵頑劣口若懸河之作風,在她麵前已顯盡了結巴難語。


    他:


    似視非視桃花目,


    若有若無緋紅頰,


    說折不折扭捏態,


    含笑未笑露齒白。


    縈此刻並不想憶起有關他的任何人任何事,她轉過身背對著元哲,合眼冥思,全都被一種可怕的念頭占據著,於憤懣喘息之間,爆紅了額角,他卻以為是縈姑娘見著自己如此這般的俊顏害了羞。


    於是,元哲不再扭捏,坦然道:“不知縈姑娘曉不曉得,我輩這般的師兄們大半都有了女伴,我才不喜歡那些美的卻十分做作的,自打你頭次在那株柳樹的後枝幹上安了家,我就已將你不凡的影子深深刻在了心窩,從此揮之不去,難以入眠,不怕你笑話,至今已滿十個年頭的日夜了。”


    “縈姑娘莫要責怪我的偷窺跟蹤,那都是蠢蠢欲動的相思之情作祟,方才見著你又遭了玉卓的訓斥,我想你定是心情糟透了以至於失足跌倒,我見不得你受傷就拉了你一把,與你肌膚相觸的那一刻,我更加發覺,此生所求的女子就是你啊!”


    縈原地不動,不言不語,元哲全以為她是默認了,鼓起勇氣接著說道:“再過半月便是大師兄與藔菬姑娘的成親之禮,不如,不如我們稟了掌嵩師弟也把婚事定了,來個出其不意的雙喜臨門,如何?”


    縈此刻,毫無心思理會元哲,她甚至沒聽到他究竟都說了些什麽,她一直都在全神貫注地調動周身筋脈,來感知那一筋之所在。


    日日追根求源,次次同得其果,除卻他的異世坤墟還能有哪?但願他忘了,也好過現在的……


    她不是不想脫離此地出去尋他,奈何靈物茫茫,機緣淺薄地猶如滄海一粟,今時今次,終於讓她逮到了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給她帶來的代價竟是如此之重!


    ‘你就那麽盼著我癡呆早夭嗎?我寧願你忘了你坤墟中的那根筋,叫我安然度過未來的近百之年,也好過你從不曾忘卻它而折損我!’縈仰望著上頭某處鬱結難耐,於痛定思痛之間頓了腳,幾乎瞬閃到了那處院中。


    “縈姑娘,你幹嘛去?不要再害羞了,心係我就隻管說出來嘛,喂!等等我啊!”元哲傻笑起來,緊跟在了她身後頭。


    縈舉手抬足欲強入內,透過門縫赫然瞧見,坐在桌案旁邊的那個男人不是他!怎麽迴事?五內感知並沒有錯,難道,他不是如傳言般下了嵩境,難道,他是被某人強囚於此嗎?


    她急於求證,卻找不到麵任何見他的理由,她惱極了,完全將自己偽藏多年的執念悉數崩散開來。


    縈半推門的手僵持於空,胸中默念該如何是好,她一向惱怒自己腦袋瓜不夠靈光,此刻亦惱到了極限。


    “縈姑娘,你這麽急著就來這裏報喜來了?你當真是一早也心係著我了?”元哲一門心思地認為縈姑娘遲疑不進的原因還是害羞。


    元哲大膽地握住了縈僵持的手,代她推開了閣門,縈驚醒過來後迴身就想抬手打他,卻又被元哲誤以為她激動地向自己投懷送抱。


    元哲不知打哪來的賊勁兒,幾乎緩衝忽略了縈舉手所施的憤怒之力,美滋滋興奮地迎麵抱了她個滿懷。


    兩人雙軀緊貼:一個怒發衝冠欲打欲殺;一個欣喜若狂欲滿欲醉。


    縈縱使用盡平生之力亦掙脫不開他,愧悔交加之際,身後那個看了半天打情罵俏的南宮越澤終於開了金口:“十二師兄,你的品味真是有夠獨特。我當你鍾意的是哪個三生有幸的女子呢,卻原來是自咱們雲伏創境以來,以貌醜為最的蠅姑娘啊。”


    元哲縱使再貪戀擁著她的美妙,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實不合時宜,他不情不願地鬆開她後,唯想著快些打發了南宮越澤,好將終於屬於自己的縈姑娘麵紗取下來,狠狠地吻一吻她的唇,以解多年的相思之苦,他已忘卻這間屋子究竟是誰的寢閣。


    南宮越澤早瞧出了元哲的不同尋常,卻還想整他一整,故意不睬他道:“蠅姑娘,近年可有長進?打算何時去除妖骨啊?”


    縈已快速遠離了元哲,但仍就與南宮越澤背對而立,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元哲的所作所為是何意義,她也無法迴答掌嵩的任何問話,她的腦內已亂成一團,再不離開這是非之地,她怕是要走火瘋癲了。


    一玲瓏曼妙的璧人身影極速遠離了他的視線之內,南宮越澤的心突然“咯噔”一瞬有悵然若失之感:這身形還是太過熟悉,難道僅僅是身形相似嗎?


    他已不再理會此處生他悶氣的元哲是去是留,也將所有的煩心事都暫且拋之腦後,隻顧暗暗思量以何種方法揭開她的麵紗最為妥當。


    南宮越澤打定主意後,頭次覺得掌嵩這重身份也有些好處。


    未防元哲秋後算賬,他沿著她離去的相反方向騰下來,環繞過去追蹤落地於一處寢閣院外。


    ‘原來是玉卓住所,我怎麽忘了這位蠅姑娘還是我特命交給她處置的呢。我倒很好奇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竟把我的元哲師兄迷地如此神魂顛倒。 ’南宮越澤以替元哲把關為由,說服自己去接近她。


    悄無聲息地入內,利用窺術洞察一切,對於神仙來說簡直輕而易舉,南宮越澤將目標鎖定在了柳樹上。


    “參見掌嵩師叔!有事您打發閣使來知會一聲我去就好了,何必勞煩您親自來我處尋我,這次可是有何要事要吩咐?”玉卓不知打哪處冒出的,適時現在柳樹前頭,擋住了南宮越澤前進的步伐。


    玉卓微笑地十分誠摯甘甜,是了,叫她去做更能體現得理所當然,他指指垂柳認真道:“本尊午時的餐前嵩露不必你親送來了,就叫她。本尊要親查一查她修行的如何了。”


    “是!”


    “姝兒,姐姐我好難過。”縈對底下那二位的言語來去皆視若無睹,用極細小的聲音說著話。


    “姝兒,他,他方才自坤墟內拿出了我的那一筋,不知用何法加重了我的穿筋創傷,我也探得他的所在,他就藏身在掌嵩房裏。”


    “據我感知方才就隻南宮越澤一人,難不成是閣中之密室,是幽禁嘍?”姊姝輕言道。


    “我需尋著機會到他房中緊細查探一番。我方才觀看玉卓迴身之際向我這裏瞟了的那眼,顯露嫉妒之狠,待會兒我去奉嵩露定不是探查的好時機。此事急不得,還需徐徐圖之。”


    “是……是急不得。”


    冷靜下來,縈察覺姊姝言語之間有些顫抖,擔憂道:“姝兒,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緊要關頭莫要藏著掖著。”


    “姐,我,我頭幾日便想與你說了的,隻是不忍心留下你一人陷於這處險境之中,老祖宗給你留下的幻筋丹又減了大半效用,我就更不忍心了……”


    縈急了,當即打斷,斬釘截鐵道:“廢話不必多說,該來的總會來,隻管你的!你明白我已承受不住任何的其他打擊,再怎麽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出事啊。”


    “姐啊,沒有長久的仙靈之基打底,我能修到的精元甚少,才十年功夫我的兩鬢已生華發,我必須要下凡塵提早渡劫去,縱使這樣,估算著也就可維持千年左右的神壽吧。”


    姊姝落寞,她縈更甚,慌慌道:“怎會這樣?那我究竟是利了你還是害了你?是不是你每日施法,為我擋穿筋擋的?”


    “區區天技小術,礙不到的,倒是我若走了,你不免又痛了,此後的痛乃是雙倍還餘,苦了你。”


    “縱使我受苦,也不能再耽擱你,我決心已定,兩日後就碾碎了這根晶針!”


    屋漏偏逢連夜雨,縈也服了,她的運道真乃福紮堆兒,禍也不單行啊。


    玉卓將她依著配方親做的曆代掌嵩才能飲用之蜜露,準時遞與了縈。


    此刻玉卓和顏悅色地未見有何異色,縈心中已有主意,試探道:“置於掌嵩桌案我悄默聲地出來就得了?每日都是師父您親送,怎麽今日?我總是笨手笨腳的深覺有些做不來呢。”


    “盡管送去就是了,你終歸是他親尋來的,他總不會吃了你嘛。”


    “是!”


    縈佯裝喜滋滋地領了師命,不消片刻已落得掌嵩寢閣門外,為表禮術周到,她將放著蜜露瓶子的托盤高高舉過頭頂,盡量心平氣和地對裏頭那位喊道:“參見掌嵩,師侄孫縈特來送嵩露。”


    話音還未落全,南宮越澤就已首肯縈入內,她輕手輕腳推門進去,她又輕手輕腳把托盤放穩了桌案,後又打算輕手輕腳地關門迴去。


    “站住!玉卓不會不告訴你本尊叫你來的目的,雖比那時安分得判若兩人,但你如此害怕查驗,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認真修行啊?”南宮越澤嗬斥道。


    “迴師叔祖的話,我……”


    “師叔祖?本尊何時成了你的師叔祖?你又拜的哪位本尊的師侄門下?誰容許你喚我為師叔祖的?沫芙何在,你等午飯都不要吃了,給本尊傳玉卓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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