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乏了,用不著再賣關子,此次由本宮親自替她做決定好了。想必你們大部已探過,縈兒原形乃白鷺。因其先天近水,故其土陸不足,需著重修補。四海及澤境的掌神先請迴吧,三嵩及三丘的掌神留下待命……”


    落葉無意隨流水,奈何流水偏卷遊。


    三日後一早,縈收拾好行裝,拜別了天後,躍下天宮,喬裝飛往修行之所。


    未免有失,她緊握天賜的琉璃腰牌於掌心,馭翅生風,盡情盤旋於空,體驗頭遭翱翔之愜。


    蒼穹上頭,暖陽初升,有朵朵輕輕的煙雲籠罩,朝霞布遠,有片片淺淺的橘紅印染。


    恰經飄散醉人香氣的那處,她情不自禁地止翅懸浮,難再前行。


    “我說縈姐姐啊,下界比不得天上那般潔淨純粹,可有的是藏汙納垢之人,像你這般心猿意馬,還不早早地就被看透擄了去?縱有了這塊琉璃腰牌又如何?真正艱難的才開始呢。”隱在她羽翼下的姊姝警醒道。


    “不,姊姝,我在道別,從今以後令我躊躇的理由都不再是他。我現在想的,我隻怕,早年的好機緣太過,會折煞將來的……”


    “閉上你憂鬱的烏鴉嘴,咱們將來福祿運道多的是!他們爭搶你,還不是為了你那三顆珍稀藥丹?要知道此丹一顆便可頂過一劫呢!”


    任姊姝又絮叨又叮囑了好些,縈亦不打算迴她,隻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那塊琉璃腰牌上。


    她手指尖觸碰之處,是那上頭凹凸的文字,她下意識地來來迴迴、反反複複地摩挲了好幾遭。


    “該來的總會來,我信了這句古話。任我施了渾身解數,卻最終逃不過天定的命數——雲伏,久違,我又迴來了。”


    縈不再多作停留,消磨了約和從前一樣的時間,飄然降落在了雲伏境入口。


    腳方觸地,入口周遭的月桂靈樹便開始移動起來,眨眼功夫兒即列齊了兩縱行,直通正殿門口。


    幾乎同時,通道正中,有三位女子自遠及近捷速走來,為首的乃是一仙氣盈人的粉衣少女。


    ‘是玉卓,已正仙階品,小鼻小眼巴掌臉無甚大變化。’見粉衣女子已近身,縈施了微福之禮,略笑道:“這位小姑娘有禮了,未知您是?”


    “小姑娘?對比你我外貌,我成熟你許多,你確定你年歲是大於我的嗎?如若不然,就是你已認定我之仙根福澤皆大不如你。你,你真是好生狂妄啊!”


    “喂,我說你,問你不迴話也就罷了,還一再向內張望,好沒教養。哦你在等掌嵩師叔吧?哼!他才沒空迎接,似你這等滿臉的毛都未褪盡的小妖呢。我就奇怪了,你怎麽會成為他第一個……喂喂,我是玉卓,此境的總掌妖。”


    未免叫眾靈物察覺出有失公允,南宮越澤已遵著天後懿旨對她的身份做了掩飾,她亦須摒棄天親這重關係與其他靈物修行地一般無二。


    ‘看來,那個南宮越澤已跟他們說明我是他的境外徒弟,哼,真便宜了丫的!’


    縈咬牙切齒地暗暗咒罵了南宮越澤幾句,本已做好一切的心裏準備來迎接他的當麵刁難與羞辱,可現在他連麵都不照,莫不是是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他?


    想想也是,他南宮越澤何須親自動手,她倒險些忘了,眼前這位女子早已是掌事名聲直傳九霄的厲害人物。


    這個玉卓才是她真正的下馬威。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都會對我使用些什麽手段。’玉卓的氣勢已由從前的溫婉恭謙,蛻變成了高傲獨斷,這會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毫不掩飾地流露出疑惑和輕蔑,倒沒有半分狠厲之色,看來自己還算有福。


    “玉卓掌妖好。”


    縈連連自忖,據從前的玉卓分析,她大概不會變成什麽毒婦,恭順著些,大半不會遭受深刻的刁難。


    玉卓這廂毫無迴禮之意,柳眉輕挑,責怪道:“哼,未知天高地厚的鳥妖,難道你就不能謙虛點,喚我一聲師父嗎?”


    “喚你作師父?我師父不是南宮越澤麽……”


    “大膽!掌嵩師叔的名諱也是你叫的?師叔是打哪尋來的你這個不懂禮數,還毫無自知之明的妖孽?我幾時說過師叔要收你為徒來著?師叔叫我來迎你收你已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了,你還妄想著要拜入他的名下不成?!”


    她忽地暴跳如雷,縈頗感意外,眉頭皺皺身子僵僵地不知所措。


    “咋的?瞧你這滿臉的不情願,若不是掌嵩師叔特命,我才不屑親自來呢。你看好了,這兒可是位列各大仙境前茅的雲伏嵩,由我答應收你為徒,已是你幾世修來的莫大的榮幸,我還沒推說不樂意,你就先甩臉給我看!”


    “哼!我偏還就不收你了,任你在這裏自生自滅得了,化作灰燼也跟我毫無關聯!”玉卓說的麵紅耳赤,氣唿唿地叉著腰,轉頭就要走。


    身著弟子常服隨侍在側的兩位女子,始終無語,貌似看不見聽不到眼前的一切,玉卓要走,她們才挪動了動碎步,隻同著主子的步子認真更改著輕重緩急。


    縈這廂早已脾胃翻湧,好似吃了黃連,苦悶地傾吐不出,不得已,她加緊一步,用身子遮擋住了玉卓的去路。


    “我,我全理解錯了,哎,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好歹玉卓也在自己之上,輩分不輩分的實不重要,反正已經迴不去,事已至此還爭什麽爭?適時認了,也許她還少刁難些個,自己亦會好過一點。


    “嗯,這就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隻要你如她們一般聽話,為師定的會秉承我雲伏曆代的優良傳統,該教的自會教你,該渡的自會渡你。嗯……掌嵩師叔可為你擬了名諱?”


    她問這話時神情分外認真,她的小眼圓圓睜著,倒也不顯得那麽小了。


    縈思考了片刻,故作沮喪地答道:“迴師父的話,未曾。”


    後麵這二字一出口,有一股舒心的長氣籲出,再看玉卓,分明換了一副小女人情竇初開的羞澀臉孔。


    縈立時明白了大概七八分:她心係的怕是南宮越澤吧?浮想南宮那副尊容……她冷不防打了個激靈,還真是各花入個眼哪!


    “那你可已有了正名?”


    “迴師父的話,我本單名‘縈’,是初得真身時祖母所賜,隻是還未來得及請掌嵩刻入我的琉璃腰牌上。”縈順勢將腰牌遞於玉卓觀看。


    為免後顧之憂,玉卓當即刻了個“縈”字於腰牌之上。


    南宮越澤傳了她唯掌嵩才能使用的琉璃篆刻術?如此看來兩人關係匪淺。


    可也是,雲伏這麽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也看上他的沒有之二了吧,真琢磨不出他哪裏優越,也值得玉卓這麽個能人吃味?!真真便宜了那個醜貨!


    縈不自覺,暗思量著與已無關的事兒,就連玉卓遞迴來的琉璃腰牌都險些忘了接。


    “縈兒,此地不是談話之所,來吧,我先領你進去四處看看,並熟悉熟悉我雲伏嵩獨特的建築。 ”


    玉卓的心情頓時變得好極了,她高仰著珠翠搖曳的頭,直挺著金絲鑲嵌的身,頗自信、頗神氣、頗細致地為縈介紹了各處。


    “何時何處授法,何時何處練功,何時何處用餐,何時何處就寢……若你沒記準,亦可隨著你師兄師姐們來做,適應幾日也就得了。”


    完畢,玉卓抬頭看看日頭,掐算著是練功時辰,她對左側那個隨侍女子道:“沫沫,帶她練功去吧。”


    “是。”


    待玉卓走遠,沫沫帶縈來到了掌嵩寢閣門口後,示意她原地等候。


    一會兒功夫沫沫便複出了來,手中還多了件,和她自己身上穿的一模一樣的弟子常服,輕聲道:“縈師妹,換上它到方才師父為你指定的地方修煉去吧。”


    縈接過沫沫遞來的衣服,彬彬有禮地道:“有勞沫沫師姐,想不到我初來雲伏結實的第一位師姐,竟是我平生所見過最美麗的女子,直叫我自慚形穢啊,還望師姐你日後多多照拂既不懂禮數、又天資愚鈍的我。”


    女為悅己者容,沫沫臉頰漸漸燒灼起了一抹紅暈,止不住多說了幾句:“師妹哪裏話,這些話隻和我說說便得了,這兒多的是俊男美女,若叫他們聽了去還不活剝了我?要知道,咱們這兒最忌諱評頭論足嚼舌根,你若想要長久安好,必定得管好自己的嘴。”


    “是,多謝師姐提點。”原來,木頭樁子也禁不起諂媚,縈這次總算吃了顆安心丸。


    縈拎著包裹來到一座寢閣院中。


    細心察視過後,挑揀了一隅能遮風避雨的角落。


    好在院子夠大,她挑選的角落夠隱蔽,正好在一株柳樹後頭:它個頭不小,高高的勝過屋簷;它枝條密集,長長的垂落至地,它葉片繁茂,翠翠的難透強光。


    鳥棲樹,蝶戀花,從此,這株千年垂柳便是她天然的落腳之地。


    搭棕棚,織翠紗,從此,這座新建樹屋便是她後製的修煉之閣。


    此屋消耗了她整日時光,總算趕在天黑之前完了工。


    縈端坐於屋內木質地板之上,用全身之力晃了幾晃,滿意地自言自語:“很好,我的雙手不笨,還算不丟祖母的臉吧?”


    “哎呀,我的天,他千方百計地把你算計來,我還以為得給你多大的報複呢,卻原來隻是讓你自生自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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