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是十三位師兄嗎?怎麽眼前缺了一位?”南宮越澤並不理會師兄們顯露的不稱心的表情,反而細細地數了數人數。


    “哦,你十三師兄是左禾,昨兒白天你不在你不知道,他受了妖胎之蠱整整四百年,清醒以後懊悔不已,發誓苦修,我就隨了他,今日天還未明他就自請下境曆練去了,待他日後歸來再與你引薦相識也不遲啊!”


    南宮越澤對師父這極自然的話術,不著邊際地露出一絲冷笑,垂了手,不再言語。


    雲啟也不顧其他徒弟們不怎滿意的表情,他隻當沒看見,自顧自地拉了愛徒一並在高處站好,肅了肅顏又說道:


    “三日之後,吾卸冠歸隱,授冠越澤,爾等可有異議嗎?”他說完話,就開始逐個觀察弟子們的反應。


    立時,大部分弟子都向正善投去了或同情的、或失望、的或期待的目光,他們先不發言那是尋思著他必會反駁。


    正善呢,猜想到身後定有乾坤,他迴了迴頭,果不其然瞧見了師弟們那不同以往的注視他的表情,但他毫不理會,隻直直地目不轉睛地瞅著藔菬,心裏美滋滋的:


    ‘左禾遭此重創,怕是再也指望不上了,這空降的南宮師弟能掌嵩最好,可解救了我,如此,卸了所有瑣事我就可以一心一意追求她了!’


    那些目光的主人見他洋洋得意,粉麵含春的形容,也都向他專注的方向看了看,完畢,都搖頭歎了歎:“哎!紅顏喪誌,紅顏喪誌啊!”


    師尊平素的仁慈,導致他的勒令曆來都不怎麽頂用,這不,他才發話禁止私下議論,這邊就已經默默叨叨地亂哄哄了。


    “自混沌初開以來,第一個修煉成神的是個凡人複姓歐陽,便是後來的祖神——歐陽旌邈,這南宮越澤複姓南宮,師尊說他是仙胎,難不成是天生的人身仙胎?”


    之聖捅了捅身前的莫容,但五師兄並不睬他,他就嗟了聲捅了捅身後的誕由。


    “名字像是凡人,可他這皮殼化作的錦衣卻又像不是。凡人成仙的皮殼錦衣不是簡簡單單的白色麽?可他的這身錦衣,外貌重重疊疊,顏色半透不透,這點就不像。”誕由偷瞄了瞄師尊,等他的目光掃視到了別的弟子,他才低低地開了口。


    “嗯,也是,不過他要真是人身仙胎那可了不得,前途無限,超越祖神也未可知啊!”之聖嘴上雖然說的這樣崇拜,但他心裏卻是犯著著嗤笑:‘哈哈,真的又怎樣?!正果又如何?未來的超神這副尊容,也著實慘了點!’


    “喂,二位師弟,我看也夠嗆。”


    “喂,二位師兄,複姓也不見得非是凡人吧,妖精若和凡人有些淵源的話,也可受贈個姓氏,偏巧他就是,偏巧是個複姓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喂,二位師兄,我覺著八師兄說的最貼切,他定不是人身!”


    戊懷,鑰遠,華南都將將聽的清他倆的談話,這幾人便都躲著師父的目光偷偷團論起來。


    “師父,弟子們定會謹遵師父之命,那此番是否殼還依著慣例行事?曆屆掌神傳冠換屆之時,新一代掌神須受驗福澤,得了境中大部人的肯定之後才能正式接冠。南宮越澤師弟還未成就神身這並不打緊,畢竟,仙境最高掌神的挑選隻較福澤,這‘掌神’的稱號乃尊稱泛稱,並未強製隻能是神階,隻要他眼下是正仙之身,隻要他福澤夠深厚也還是可以提前接任的。”


    莫容站出,故意打斷師兄弟們,他的秉公直言詳述因由,總好過幾位師弟胡言亂語的竊竊之音。


    他這一語可驚醒了其他想要看新師弟笑話的人,他們大都瞧著南宮越澤那年輕的臉龐,怎麽看也不像是福澤深厚的樣子,再看他頗冰冷的神態,不免都又心生反感:天生仙胎已屬稀有,可別再是什麽高貴的出身。


    ‘哎,議論就議論吧。鬧大了也好為越澤順勢鋪路,為他以後擬個嚴謹作風,再不要像我這般——慈師多敗徒啊!’雲啟默想著。


    上神的耳力自然是極好的,雲啟聽見隻還是裝作聽不見。他也不著急迴複莫容,就讓他那麽直杵杵地先站著,還將頭轉向了別處故意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認真聽著某處極小的說話聲:


    “哎,紮瑪,我們半仙能力不足,你乃上仙,你來窺窺試試,看能不能識破台上那位的底細?”終是有壓不住好奇心的拉了拉身後藍色錦衣,也不顧中間隔著的元哲師弟,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素來沒什麽心肝的湛德。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哪十一師叔!”紮瑪沒好氣地迴著他。此刻她可沒什麽心情看什麽宣昭,她隻為姐姐抱不平,煮熟的鴨子眼看到口了,卻莫名其妙地飛走了。


    紮瑪不夠機敏但也不傻,她才不信姐姐昨日當眾說的:什麽閔容複活,頓悟,自斷情緣一心修仙的話術,還說什麽掌嵩神上仁德,親自遣送了綣縈。


    笑話!複活了閔容那元靈怎麽還會存在?可恨,姐姐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忘卻此事,隻佯裝不知,姐姐她定是有難言之隱,雲啟定是威脅了她!她心中一直恨恨的:‘雲啟啊雲啟,你擾亂我,我就擾亂你!’


    “我讓你窺窺台上的底細!”湛德真以為她聽不清,加大了些嗓音。


    “還是聽不清,師叔你再大聲些!”紮瑪狠狠瞪了湛德一眼心想:‘你稱唿我這正仙階品的,都不帶尊稱,真沒禮貌,知道也不告訴你!等著受罰吧,蠢貨!’


    “窺一窺台上的底細!”


    湛德這實實高高的一嗓子,著實令昔日師兄及師弟元哲為他捏了把汗:這下好了,這麽大的音量大概在場的都聽得清了。


    雲啟若再裝作不理也顯得太沒章法了些。


    “湛德!別在隊伍裏說呀,來來來站到這裏說!莫容,你先歸位。”雲啟驟然升起了些無名之火,他嘲諷著對他說,指了指通道中央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說吧,你要窺誰的什麽底細?為師乃白鷺,眾所周知啊,難不成你要窺你十四師弟未來掌嵩的?!”


    湛德早已戰戰兢兢,他不敢抬頭,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也不知怎麽迴答師父的問話才能逃過他的懲罰,這會兒他已迴過味兒來:原來紮瑪是故意要算計他!


    “說呀,你的好奇心不是挺重的嗎?重到把為師都不放在眼裏了!如此心猿意馬,心思全不在修行上頭,那還修行個什麽?那你——下境去吧,再不要說你是我雲伏嵩的人!”


    雲啟大吼,他積攢許久的不良情緒,借著這由頭一股腦的都朝著這個愚蠢至極的徒兒發了出來,他對螽斯的作為知道的透徹,她無非是想攪亂他的局:‘紮瑪啊紮瑪,留下你姐妹二人是更方便監督你倆,若做的太過,我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湛德驚慌失措,他敢忙跪地不起,叩拜連連:“師父,徒兒錯了,師父,徒兒錯了!是徒兒錯了!徒兒不該懷疑師父能力,徒兒不該擾亂師父昭示!還望師父再給十一一個修仙練道從正的機會,湛德一定痛改前非!”


    這是他入境以來瞧見的師父發的第一次怒,恐怕他也是第一個惹師父發怒的人,這次,他是真的怕了。


    師父平日裏格外謙卑和善,從不以上神自居,他樸素,他低調,他勤勉。弟子們不小心犯了錯或懶散或呱噪他從不處罰,他隻說徒有疵師之惰,他責備的總是他自己。唯一點,他愛憎分明,視正道為宗旨,視煞邪為不恥——他眼裏揉不得沙子。


    今兒他為他破了頭例,湛德胸如刀絞,終伏地哽咽露出心聲:“如果師父強要徒兒出境,徒兒無有可去之處,修行無期無果,恐怕會中邪墜魔呀,師父,求求您別放棄徒兒,求求您救救徒兒吧!”


    他這下倒不糊塗,出去就是死路一條,性命攸關之時,再愚笨也會拿捏下師父最在意的事兒,也曉得說幾句救命話吧。


    “恐怕,不光是湛德吧,你們也想看看十四的笑話?!你看你們一個個拉長的臉,都擺著是給誰看的?看來,安逸日子過久了就都忘了自己初時是怎麽入的境吧!”


    雲啟心軟下來,思緒飛轉著,寒心地望著底下的弟子們,他本想來個殺一儆百,但又想到若是湛德真入了魔,於他來說等同失職,當然也等同違背了掌嵩始祖建境渡靈的初衷。倒不如……


    “來來,湛德,由你開始,自爆下家門,實話跟你們說,即便是成了神身,若沒把窺探術修精的話,也不能看穿他人根本!恰好,為師的,可以,而且精通的很,我知底細的不知底細的,一個個的都別想胡謅,一個個的都別想逃脫今兒這個大揭底!”


    雲啟的這些話明擺著隻是對底下十二個弟子說的,那十二個弟子也都曉得的:織瑪,紮瑪,藔菬,和那些原生的妖胎成就的半仙們沒有不互知底細的,隻有師父親收的徒弟都是由他單獨除的妖骨,也隻有他們並不知曉彼此的原形。


    普通仙家為妖精渡劫需要困仙藤,這困仙顧名思義就是沾著靈物便牢牢鎖住的意思。


    妖精斬妖骨時,難免心生恐懼,中途逃脫,隻有牢牢地鎖住它才不讓它有後悔的機會——從來,天劫都極苛刻,萬一中途逃了,那引來的煞氣便會轉移給渡它的人,不用說,幫它渡劫的人很可能就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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