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大家聚在一起沒什麽話。


    直到喜宴散場,大家離開秋闌宮,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十九要是六皇姐,父皇肯定不忍心」,才引得一眾人打開話匣子。


    錦杪沒有搭理,她急著去陪母妃說話。


    徐貴妃醒來已有三日,雖說人醒了過來,心智卻如孩童一般。


    同死亡和沉睡比起來,錦杪覺得現在已經很好了,而且商節說這個情況是可以治癒的。


    她到的時候,芳歲嬤嬤正在給母妃念小十五從涪縣寄迴來的信,盡是些吃喝玩樂和俏皮話,聽著就好笑。


    錦杪想到小十五給她寫的信,上麵除了關心她的身體,就是訴苦,說他有多累,多難受,恨不能立馬插上翅膀飛迴帝京。


    聖上讓他跟著大臣出去學習,這是看重他。現在的日子雖然辛苦,但比之前在帝京逃課玩鬧好了不知道多少。


    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到了小十五這兒倒成了折磨。


    小十五這算不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在瓊陽宮待到宮門快下鑰,錦杪才迴公主府歇下。


    夜裏渴醒,錦杪習慣性地喚了一聲桃月,待到一隻骨節勻稱的手挽起幔帳,她才想起桃月已經不在了,以手扶額靠在床頭,接過裴臻遞來的水喝下。


    裴臻接過空碗就要退下,她將人叫住,「陪我說會兒話吧。」


    錦杪坐在床上抱著自己,下頜抵在雙膝間,如瀑的青絲散開,襯得白淨的臉愈發嬌小。她安安靜靜地透過窗戶看外邊,眸中滿是黯淡和傷感,周身充斥著揮之不去的孤獨。


    同前麵幾晚一樣,裴臻坐到腳踏上,主動說起他覺得有趣的事,希望能從錦杪臉上看見笑容。


    往常錦杪雖然不會笑,但偶爾會迴應一句,可今晚,一句也沒有。


    裴臻覺得不對勁,擔心道:「殿下可是哪裏不舒服?」


    錦杪搖搖頭,聲音悶悶的,「我沒事,就是突然覺得帝京像一個吃人的怪物。」


    鄭太醫沒了。


    李獻春毀了。


    桃月也沒了。


    母妃成了個孩子。


    而她自己,想想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這個地方,她如今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可她沒法像以前一樣到外麵遊山玩水,因為母妃病了,她放心不下。


    打開了話匣子,錦杪慢慢也就話多了起來,壓在心裏的情緒不知不覺全倒了出來,眼圈紅紅的,聲音帶了哭腔。


    裴臻靜靜聽著,少女傷心至絕望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抹去小臉上的眼淚。


    「殿下不是一個人,殿下還有奴才。」


    錦杪緩緩垂下眼簾,對上一雙含著心疼的桃花眼,她淡淡開口,「如果你沒有賤籍,也不是我的奴才,還會留下嗎?」


    裴臻猶豫了。


    錦杪迴頭繼續看著窗外,「我困了,你退下吧。」


    裴臻薄唇微抿,垂下眼簾,「殿下當心著涼,奴才告退。」


    當寢殿的兩扇門合上,錦杪輕笑一聲。


    日子再怎麽無法忍受,她也得過,隻有過下去了,才有希望逃離這樣的日子。


    最不該做的,就是對別人抱希望。


    第13章


    許是睡前說了許多話,讓心裏不再那麽憋悶,錦杪這一晚終於睡了個好覺,翌日一早起來,容光煥發,胃口也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


    眼瞧著,第二碗棗兒粳米粥見底了,錦杪意猶未盡,舔了下唇,看向侍立於側的裴臻。


    少女麵前放了個空碗,仰首眼巴巴地望著他,這讓裴臻想到他從前在府中養的一隻貓。每迴餓了,那貓也是這般模樣,瞧得他心都快化了。那時候他心裏隻會有一個想法,就是將它餵飽。


    可是現在,不行。


    裴臻無情地伸手拿走空碗,「殿下今早吃了兩碗棗兒粳米粥,六個餛飩,兩個蟹黃包。吃多了會難受,奴才覺著殿下不能再吃了。」


    錦杪無辜地眨了兩下眼,她怎麽不知道自己吃了這麽多?明明肚子還沒飽呢。


    可裴臻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讓錦杪很難開口,索性她就不說了,準備自力更生,可她剛拿到勺子,就被裴臻給奪走了。


    她鼓起腮頰,扭頭瞪了人一眼,「不吃就不吃!」


    說罷,錦杪將臉別到一邊,一副氣得不輕的模樣,餘光卻在早膳上麵來來迴迴。


    裴臻瞧著少女靈動的模樣忍俊不禁,嘴角忍不住翹起,不過又被他迅速克製住。


    趁裴臻有些走神,錦杪飛快夾了一個餛飩放嘴裏。


    「殿下!」裴臻沒料到錦杪會來這麽孩子氣的一出,好氣又好笑。


    錦杪捂住耳朵,王八念經,不聽不聽!


    等咽下嘴裏的餛飩,她才拿開手,兇巴巴的話對著裴臻脫口而出:「我不吃的時候,你勸我多吃,我想吃的時候,你又讓我別吃太多,到底想我怎樣啊你?」


    錦杪剛才發現了裴臻眼裏一閃而過的笑意。


    這人肯定是在笑她!


    明明是主子,吃東西還跟做賊似的。


    可這不都是拜他所賜嗎?


    誰讓他那麽兇,仿佛她要是再吃一口,他就把她給吃了。


    或許……她這個比方有點誇張,但那個時候,她是真的挺怕裴臻。


    明明她才是主子!


    錦杪決定拿出做主子的威嚴,讓裴臻知道什麽叫做主僕。於是她一整天都沒理裴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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