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歲盡辭,新春初至。


    韓元已動身到了南平府,隨他同去的,除了軍師朱逸風,還有手下的五個將軍,以及從各郡縣調集的五萬多兵馬。


    因為兵丁數量的急劇膨脹,韓元手下原先幾個旅將,除黃琅和王彪外,其他人幾乎都被升為了將軍。


    韓元倒真不是有意針對黃王二人,實在是因為他目前的兵力不足,隻能勉強編出六個軍,他也隻好委屈兩人到大虎二虎身邊做個副將了。


    不過兩人的能力韓元還是清楚的,臨行前他特意囑咐大虎二虎兩兄弟,屆時行軍作戰,一切都聽黃王二人的安排,不得剛愎自用,貽誤戰機。


    對於即將來臨的這場大戰,韓元的一應布置幾乎都嚴格參照朱逸風的建議。當然,韓元也並非不加思考地盲從,朱先生的這些安排,韓元其實都認認真真地思索過,除佩服外,他隻剩無話可說。


    因為南平府即將成為戰場,韓元特意派人將高陽郡的嶽丈接往州城安置。江風能同女兒團聚,自無不從。


    因為韓元親自到南平指揮戰事,所以北安府一帶的防務,必然要交給一位值得托付的人。韓元再三考慮後,最終決定把這個重任交給李馗。


    就個人能力而言,韓元目前的部下裏,還沒有誰能比得上李馗,馬二憨固然不錯,但相較李馗仍是略遜一籌,所以韓元沒讓他留在北安。韓元坐鎮南平,身邊缺不得能戰之將,馬二憨正是衝鋒陷陣的不二人選,故韓元將他留在身邊調用。


    韓元到了府城後,住進了朝廷昔日為他建的伯爵府。因為戰事需要,馬二憨等旅將分別駐紮在府城外的其他郡縣,彼此間有什麽消息,全靠驛卒通報。


    這會兒的韓元,越發覺得身心憔悴了,他一麵憂心楚州局勢,一麵憂心州城的妻子。說起來,江落月已經懷胎九月,分娩隻怕就在這十幾日了。不知為何,韓元一想到她便總是心神不寧。


    …


    伯爵府後院,韓元坐在一間大堂前,身後是一幅掛在壁間的巨形輿圖。


    因為一個人住在伯爵府太過冷清,韓元特地讓朱逸風過來與他同住,這樣彼此商議軍情也方便。


    不過今天到堂上商議軍情的不僅有朱逸風,還有韓元從前招納的數十名文士幕僚。


    “諸君,朱先生之前製定的方略,想必大家已經清楚了,不過我今日召列位來的目的,是想和大家談談另外一些情況。”


    韓元清了清嗓,盡量裝得雲淡風輕。


    “古語雲,預則立,不預則廢。又雲,未料勝,先料敗。大家不妨設想一下,假如我們南平這塊敗了,或者北安那邊敗了,又或者是兩方都敗了,那樣的情況下,我等該如何自處。”


    朱逸風聞言,不禁皺了皺眉,低聲提醒道:“主公,這樣的話不宜亂說。否則敵人未至,我方已亂了軍心。”


    韓元幹笑道:“無妨的,我就想聽聽大家的真實想法。”


    一個幕僚道:“主公,我輩皆食公之勳祿,若大勢如此,自然隻有追隨在主公身邊,有死而已。”


    其他幕僚聞言,有樣學樣,紛紛表起忠心來。


    韓元擺了擺手,道:“我不是問你們這些,我的意思是,諸位有沒有什麽法子,助我保存實力,東山再起?”


    朱逸風聽到這裏,忍不住站起來大訓斥:“主公,戰事未起,您便先起了畏敵之心,在這裏自亂陣腳,實是愚蠢!”


    “嗬,我原以為你韓元是天選之子,救世之人,值得我朱逸風盡心竭力,誓死追隨,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言!真是可笑可歎。”


    說實話,韓元這次是真的慌了,如果有得選擇,現在他隻想帶著江落月到一個沒有戰亂的地方,做一個普通的百姓,哪怕日子過得艱苦一些,隻要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便好。


    可是,朱逸風的這番話卻讓他驚醒過來。是啊,自己不是一直都自詡是個做大事的人麽?怎麽能說出這樣的鬼話?


    “先生的話宛如當頭一棒,敲醒了元。元知錯了,元慚愧。”韓元疊手向朱逸風行了一禮,連連道歉。


    朱逸風見他轉意了,也順勢找個台階,故作惶恐道:“逸風方才失態了,主公恕罪。”


    韓元忙稱不敢。一場小風波至此煙消雲散。


    …


    又過了幾日,北安府忽然傳來消息,中州那邊出兵了。


    讓韓元哭笑不得的是,中州這次領兵來戰的居然還是白俊武!嘖,不知這中州的周寧是怎麽想的,難道是因為對方和自己交過手,對自己情況比較熟悉的緣故?


    在得知敵方統帥是白俊武這個手下敗將後,韓元懸著的心總算緩下了不少。但真正讓韓元惴惴不安的,卻是益州這邊的局勢,連日來南平各郡一直十分安靜,看樣子孫循似乎並沒有進犯自己的打算。


    不過韓元還是相信朱逸風的看法,這也是他自己的判斷:孫循絕不會隔岸觀火,同樣的局勢,換做是自己肯定會有所動作,孫循必定也一樣。


    韓元在收到李馗的消息後,立刻給他迴信,信裏韓元將北安府的所有軍政大權統統交予對方代掌,至於如何指揮作戰,韓元也全都交給他處理,自己不做幹預。


    韓元知道,北安一帶的安危事關全局成敗,而自己身在南平,沒有任何選擇,隻能無條件地相信李馗,讓他放手去戰,替自己贏得全局。


    其實韓元本可以固守州城,居中指揮的,那樣對他來說至少表麵上是最佳的選擇。不過韓元還是聽了朱逸風的話,親自坐鎮南平府,對付即將來犯的益州強敵。


    朱逸風說的不錯,其實益州的孫循,遠遠比中州的白俊武可怕得多,他才是韓元的對手。


    過了數日,北安之戰正式打響。前方具體是什麽狀況,身在南平的韓元無從得知,他也不願致書詢問,免得李馗分心。


    不過,此次中州出師號稱十萬之巨,而駐紮北安的楚軍隻有三萬餘人。盡管楚軍事先已經做了大量的準備,不過可想而知的是,這必將是一場異常慘烈的防禦戰。


    韓元隻能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上天還能如往常那樣庇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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