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醫院正好是市裏的,他們可以直接從這裏離開。


    臨源是座小古村,連正規點兒的醫院都沒有一家,還沒離開,席衍崢已經在憂心要是他的七七生病了怎麽辦,旋即又想起對方已經不需要他的關心了。


    蘇棋從沒見過席衍崢如此頹喪的模樣,但作為一名合格的助理和下屬,他知道自己不該問。


    隻是盡量做好安排,幫席衍崢分憂。


    席衍崢掛完水,剩餘的時間剛好夠他們趕去機場。


    離開醫院時,席衍崢杵在醫院門口,看著一個方向望了許久。


    在蘇棋提醒他時間快不夠時,席衍崢才垂下眼眸收迴視線,沙啞的嗓音道出一句沉沉的「走。」


    席衍崢上了飛機才發現自己不過才來臨源一個周都不到,卻像歷經了整個世紀。


    他也沒能按自己預想的在臨源死纏爛打待上整整一個月,因為他的七七跟他說那些話時,除了決絕,還有難過和冷漠。


    看著窗外厚厚的雲層,席衍崢頭腦稍微清醒了一點。


    沈漆說得沒錯,最清楚他們之間差距的人其實是他,所以他才拚命想拽著沈漆往上爬,可他忘了粗布麻衣也能幸福生活,愛情裏麵從來不講究物質身份對等,而是那份真誠的感情對等。


    連姨也沒說錯,他確實不會愛人,他得迴去冷靜一下,再來找他丟失的小人偶。


    .


    席家老宅跟以前已是截然相反,遠遠望去便讓人覺得像是童話世界裏才會有的花園洋樓。


    席衍崢望著老宅想,他應該拍一些照片帶給七七的,看見這些說不定七七會開心一些。


    下次好了,下次他再帶給七七。


    蘇棋把他送到老宅就先迴去了,順便問了下席衍崢第二天會不會迴公司工作,席衍崢點了下頭。


    看著席衍崢離開的背影,蘇棋有些發愣,總覺得先生這次出去一趟,反而變得溫和了一些,雖然外表看著有些滄桑,就像一隻被遺棄了的大狗。


    等在老宅裏的連姨遠遠瞧見席衍崢迴來的身影低聲嘆息,看著孤零零一個人的樣子便知道先生沒把小先生帶迴來了。


    連姨遲疑了一會兒,等席衍崢進了主臥後,進了以前沈漆住過的小房間,拿了一個深藍色封麵的本子。


    沉默地遞到席衍崢麵前,連姨輕聲勸慰「先生...看看這個吧。」


    說完連姨便出去了,幫席衍崢帶上了門,留給他一個獨處的空間。


    席衍崢坐上了沈漆曾經最愛躺的那張躺椅,視線遙遙望著窗外,想要感受沈漆喜愛的閑適到底是何種滋味,但僅是坐了五分鍾,席衍崢就開始渾身不舒服,視線從窗外收迴,想找一本書來看。


    他想,看書應該也算打發時間吧?和七七說的閑適、安逸,應該差不多。


    隻是他手邊的書皆是金融相關、或各種複雜晦澀的專業知識用書,根本沒有一本是可以用來打發時間的。


    視線在房間裏逡巡,最終落在連姨給他的那本深藍色本子上。


    本子有些舊了,邊角都有些卷邊脫皮,裏麵的紙張也都有些泛黃,質地變得脆薄。


    看見那再熟悉不過的稚嫩字體時,席衍崢的唿吸一滯,沒有誰比他更熟悉沈漆從小到大的字體了。


    沈漆小時候的作業、書本筆記全部都是他檢查的,包括練小字時,也是席衍崢守在旁邊監督。


    這個本子好像是沈漆的日記本,又好像不是,上麵沒有具體的時間日期標註,隻記錄了發生的事情和沈漆當時的心情。


    席衍崢一頁一頁翻看起來,手指微顫,這些記錄從沈漆住進老宅開始就存在了。


    席衍崢仿佛能看見小時候的七七縮在角落裏,小小一團用稚嫩的語氣記下或難過或歡快的情緒。


    「跟爸爸住進新家了,新家有個漂亮(劃掉)帥氣哥哥。」


    「爸爸跟叔叔去忙了,讓我聽哥哥的話,我會做到的。」


    「哥哥用藤條打手心,很疼,但是是我做錯了,希望下次犯錯哥哥能輕一點。」


    「哥哥把小鳥趕走了,可能是小鳥們太吵了,哥哥喜歡安靜,那就對不起小鳥們啦,去更快樂的地方吧。」


    「有同學跟我說話,真是太好了,但哥哥好像不高興,那我就不交新朋友啦。」


    「小蝸牛的滑滑梯也被哥哥剪掉了,難過,可能是因為我沒有好好學習吧...」


    「有新朋友了,但是看見哥哥威脅對方不要和我玩,難過...沒關係,有哥哥就好了。」


    「哥哥太優秀了,我也要努力才行!」


    「好累啊,不想努力了,為什麽這麽努力還是趕不上呢?為什麽不等等我...」


    ......


    一條條記錄一直到沈漆大學畢業進入聘懷工作,那之後大概是工作太忙,或是覺得沒意思了,沈漆再沒記錄過。


    席衍崢一條條看下來,手指顫抖得更厲害了些,眼眶腫脹發紅,喉嚨幹澀像是有刀片在割。


    原來一直被遷就的是他啊。


    沈漆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在對他退讓了,記錄到後麵,席衍崢都感受到字跡裏透露出來的委屈,有幾頁上麵還有幹涸掉的淚水痕跡,很大一顆,當時的七七一定很難過。


    席衍崢卻自以為是地認為他是為了沈漆好,是在鞭策沈漆。


    他刻薄冷漠的指責著沈漆,以為對方油鹽不進,卻不知是在一次次消磨沈漆對他的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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