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在家嗎?”


    “一會兒迴”趙秋月衝出來,“景時快來玩兒,芸香姐請進。”


    芸香坐在屋子裏,沒管在旁邊玩玩具的兩個小屁孩,視線被房間裏一捆一捆的布吸引。


    柳平走進來,“芸香你到多久了。”


    “就一小會兒,平叔,我們村這是遇到什麽機會,一下富裕了?這麽多布。”


    “哪兒那麽容易富裕”柳平倒一碗水,一口喝幹,“那是村裏一點一點攢的,養殖小組裏的兔子、雞和雞蛋一次都沒分過,為的就是這些布料。”


    柳平看著堆成牆的布,嘴角怎麽都壓不住,“這批瑕疵布攢了這麽久,應該夠一人一身新衣服了。”


    “這麽多,絕對夠,平叔你找我什麽事。”


    “你們這批孩子老這麽被困在田間地頭也不是辦法,大誌提議找個學問好的給你們上課,我覺得也行,就先問問你的想法,還有就是你覺得他們幾個願不願意。”


    芸香一時有些發愣,自己不是沒想過和李景安去上學。


    可得掙工分活下去。


    現在掙錢了,自己再上一遍小學也沒意思,打算就供李景安一個吧,一打聽,縣城年初就在調整教育事業,壓縮學校和學生。


    根本沒有機會。


    現在機會就那麽水靈靈地擺在眼前了!


    “芸香,我看你這麽久沒說話,是不想去,不好意思拒絕。”


    “去,去,去”芸香立馬迴神,“我和景安非常願意,國榮、建國和國慶,我覺得,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得上學,有了文化才有好的發展。”


    “是咧”柳平身子往前傾,“紡織廠的待遇就很高,每個人都吃商品糧,旱澇保收,上次招人,我特意去問了,人家要初中文化,咱們村一個都達不到。”


    再一拍桌子,“還有就是七月份關停、並、轉、撤銷企業,按理來說村裏可以趁這個機會發展一下,可我們村一個懂這些的人都沒有,唉,可惜了。”


    芸香一聽撤銷企業,那是得有多大的漏可以撿啊,心痛,“平叔你怎麽不問問我。”


    “你是有初中文憑,還是懂企業?”


    “呃”好像不能表現得太異類,芸香搖頭,“都沒有。”


    “那問你幹嘛,不過沒關係,村裏支持你們去上學,學了就都有了。”


    “好嘞,謝謝平叔”芸香腦子一轉,“平叔,你今天叫我來,是有上課的人選了?”


    “人選早就有了,叫孫守誠,咱們公社二大隊的人,算是個超齡生,考了好幾年大學都因為社會動蕩大學招生名額少沒考上,年初調整教育事業的時候被校長力保,留校複讀,現在再一次調整,保不住了,被迫迴鄉。”


    “平叔,那他會不會因為要複習,沒空,或者說沒心思教我們啊。”


    “不會,大誌已經打聽過了,人總要吃飯,他不太會種地,在生產隊裏工分都掙不了多少,正是為難的時候。”


    “而且他在學校也教高一,教你們這群小豆丁,綽綽有餘。”


    芸香瞅了眼旁邊的布料,這幾年風氣問題可是個大問題,稍微露出一點馬腳都很可能被清算,“那我們做的這些事,他一個外人……”


    柳平神情嚴肅,“到時候規劃一下路線,避著點,大誌去接觸過他,人還行,不過也要注意點,這也是今天找你來的一個目的,你以後天天跟他接觸,最容易察覺。”


    “好,那還有一個目的呢?”


    “把其餘四個給我勸來上學,我搞定他們家長。”


    芸香捋了一下,“景安肯定沒問題,他們三個沒上過學,應該好騙,說錯了,是好勸;現在的問題是他們三個養蚯蚓養得正上頭,掙工分掙得可神氣,上學就沒公分了,平叔你看……”


    柳平往牆上一靠,“我倆這麽熟了,你還走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個流程幹嘛,有什麽想法趕緊說。”


    芸香立馬用笑容來掩飾尷尬,“嘿嘿,有的流程還是要滴,萬一平叔你不想聽呢。”


    “你少胡咧咧,我什麽時候沒聽。”


    芸香拍兩下嘴,“說錯了,說錯了,我想的是他們三個的活兒目前是個香餑餑,不累,掙的工分還多,他們長輩估計不想放過這個位置,大家應該會有意見。”


    芸香看柳平在認真聽仔細思考,接著往下講。


    “那不如規定來這個位置的人前三個月給一半工分給他們,這樣他們三個也高興,他們家長也不會把著這個位置不放,村裏人也同意。”


    柳平頻頻點頭,“好,好,你這腦子就是好用,找你果然沒錯,還有什麽點子沒,一起說了。”


    “我想想哈”芸香仰頭望著天花板,腦子裏如走馬燈般播放以後可能出現的場景。


    “我想到了”芸香扶住有點暈的腦袋,“他們肯定會考慮到三個月工分拿完了怎麽辦,那村裏能不能每天給兩個工分,到時候根據考試成績減扣。”


    柳平身子坐正,“那正好,如果學的好就可以把學費的工分抵扣迴去,還有沒。”


    芸香搖頭。


    柳平起身,“那我我們分頭去動員。”


    “成”芸香朝屋子裏探頭,“景時,迴家啦。”


    “姐姐,我想再玩一下,一會兒自己迴去可以嗎。”


    “可以”芸香出門直奔堆肥小組,在一個堆肥坑前找到李景安。


    “景安,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說的去上學嗎,現在有機會了。”


    李景安看著新挖好的堆肥坑,迴憶起跟芸香一起學的痛苦,當時為了不學,野雞都要多打幾個,“芸香,我現在挺好的,能不學嗎?”


    “不可以,要麽你半天上工半天跟我背《本草綱目》”


    李景安立馬搖頭,“我學,我學,那我堆肥的事怎麽辦。”


    “不幹了呀,或者休息的時候你想幹就來幹一天。”


    “那不學了,我想幹活,一天十個工分呢,年底肯定能分不少糧食。”


    “你好好學一樣能掙工分,長大以後還能掙更多的糧食,不要為了這點蠅頭小利斷送了自己的前程,目光要長遠一點。”


    李景安抬眸,“真的?”


    芸香掐住他的臉,“你還問是不是真的,我騙你有什麽好處,你想想,你不幹活少分糧食虧的是我們家欸。”


    “那我倆都不幹活,靠什麽吃飯?”


    “真是的,叫你上個學你還操心這麽多,到時候自有辦法,哪次我換到的錢和票你沒數。”


    “可以後沒的掙了啊,休息不了多久的話,也沒辦法去縣城換。”


    芸香……,景安倒是不厭學,可這也太能操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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