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拉完小提琴,站在台上明明白白對魏喜送了生日祝福。


    何江舟覺得是自己太大意了,太天真了。


    何江舟今晚的心情就像坐雲霄飛車,一直在尖叫升空,早已實現了他此前對親友炫耀的精彩難忘,卻又遠遠超越他以為的「精彩難忘」。


    jerry聽著歌聲,感慨道:「路哥也很浪漫啊,他們兄妹感情真好啊!」


    溫穎的視線瞟向觀眾席最前排的那個位置。


    螢光閃爍,人影憧憧,萬人如海一身藏。


    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但卻是陪伴林路長大的小小姑娘,是漫漫時光裏,和音樂一起融入他生命的純真夢想。


    -


    溫穎看不見魏喜的麵容,她早已淚流滿麵,從聽見林路歌聲的那一刻,當時年紀小,她不記得在老師家的畫室看見他的那天,窗外有桂花,卻永遠記得他彈琴她去聽。


    那時魏喜十四歲,已經讀初中了。


    初二的某一天,父母都沒法去接她,她自己慢慢走在放學路上,忽然看見了林路,就在她家附近的那條梧桐路上,他背著吉他,騎著自行車,從路的那一邊飛奔而過。


    她喊了他一聲「哥哥」,可是隔著馬路,自行車太快,她聲音小,他沒有聽見。她跑起來也沒有追上他,她想是因為自己跑步太少了,速度太慢。


    那天迴家後,魏喜對父母說她已經長大了,放學可以自己迴家,不要再去接她了。因為她執意,學校離家也不遠,魏晉陽和李春曉最終無奈默許了。


    後來果然沒隔多久,她又在那條路上看見了背著吉他的林路,那次幸好他沒有騎自行車,她走在他身後另一側的人行道上,一路跟著他到了一家音樂教室。


    她聽見他在裏麵彈鋼琴,琴聲悠揚,那麽好聽。


    可是林路還是看見了教室外麵的她,她聽得太專注,仿佛是一個眨眼間,他已經出來站在她麵前。


    他最初很奇怪她怎麽也在那裏,她像騙過他許多次那樣,不慌不忙含糊找了個理由,他也沒有追問,隻是叮囑她:「不要告訴老師我在這裏彈琴。」


    她下意識點頭說:「好。」


    他摸了摸她的頭,眼睛彎彎:「小喜,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魏喜跟著他一起笑了。


    一直到迴家,她才反應過來,為什麽不能告訴老師,難道他媽媽不知道他在那裏彈琴嗎?雖然奇怪,她還是記住了他的話,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從沒對任何人說。


    林路第二次從窗口看見教室外麵的她後,走出來叫住了她,問她是不是也喜歡音樂,喜歡彈鋼琴。


    魏喜不知道,她聽過他吹笛、彈吉他,也正在聽他彈鋼琴,婉轉悠揚、清澈明亮、叮叮咚咚的琴聲都很好聽。


    他讓她知道,歡快的、愉悅的、悲傷的、憂鬱的……所有的喜怒哀樂不僅能畫下來寫下來,還能都在琴聲裏。


    她的世界一直以來都很安靜,這樣鮮活靈動的聲音,和笑起來好看明媚的林路一樣,都讓她感覺很溫暖很熱鬧,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想,她也是需要聲音的。


    林路說:「小喜,彈琴很快樂。」  他告訴她這裏有很多樂器老師,她可以選自己喜歡的樂器來學。


    魏喜知道不能一直這樣站在外麵聽他彈琴,這樣太奇怪了。


    那家音樂教室真的很大有很多樂器,林路帶她進去一樣一樣說給她聽,還彈奏給她看。她驚奇的發現,除了笛子、吉他和鋼琴,他還會好多好多樂器,有些她都從沒見過。


    過了幾天,魏喜便對父母說想要學古琴,還說知道家附近就有一家音樂教室。


    魏晉陽和李春曉並不奇怪她知道這些,李春曉是江大英語係教授,為了魏喜上學方便,他們住在江大的教工住宿區,旁邊就是江城音樂學院,音樂學院附近肯定不缺好的音樂培訓教室。


    魏喜難得提出要求,李春曉第一時間去那家音樂教室谘詢,了解到古琴隻需要安靜坐在那裏彈奏,也養心養性,很開心的就帶她去報名了。


    一切都和魏喜設想的一樣,於是她除了周末繼續跟著高老師學畫畫,每周有兩天放學後要去那家音樂教室學古琴。本來她想像林路那樣每周去三天,可是父母不同意,他們怕她太累。


    林路學鋼琴,也彈吉他,他們在不同的教室。但是教室隔音並沒有那麽好,她在古琴教室也能聽見隔了一個房間他彈鋼琴的聲音。


    她下課比他早,每次下課路過鋼琴教室門口,都會停下來聽林路彈一會兒琴。


    有一次她聽得入迷忘了時間,他出來看見了她,或許是以為她也喜歡鋼琴,問過鋼琴老師後,帶她進去,讓她坐在他剛剛彈奏的鋼琴前,教她彈鋼琴。


    她手笨,曲不成調。他俯身靠近她,親手示範給她看,後來把手放在她手上,帶她一起彈奏。


    他的手指細長柔軟,他溫熱的唿吸就在她耳畔,溫暖的感覺從指尖漫進她心裏。


    她知道這是一顆健康有生命力的心髒,她仿佛聽見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跳,和健康的心髒一樣,正常的跳動。


    她微微仰頭看他,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這麽好的男孩,他叫林路。


    他是《溪山行旅圖》的林路,她是《雙喜圖》的魏喜,而且這兩幅誕生於宋朝的畫,現在儲藏在同一家博物院,永遠在一起,就像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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