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再聯繫鹿鹿,麻煩沈先生。」她生怕打攪好閨蜜的春宵甜夢,慌忙撂下電話。


    雖然溫禧內心清楚, 她最應該問的是那位說與她故事聽的親歷人楚槐升。


    可三番五次地讓陌生人自揭傷疤, 她又於心不忍。


    要不去找找時祺?與鋼琴界相關的人脈, 他應當最熟知,總比自己漫無目的地尋找強。


    這個念頭似煙霧裊裊升騰,她拚命掐, 最終在睏倦中一縷飄散。


    -


    內心鬥爭下,溫禧不知不覺地睡過那個長夜。


    日曆翻至十一月, 立冬時節, 南江受到北方南下的寒潮影響, 氣溫斷崖式下跌,又接連數日下雨。


    又潮又冷, 一股子涼意似要鑽進骨裏。


    溫禧本想補個長覺,按照自己原定的計劃,去調律工作室。但甫一清晨,就有位客戶慌張地打電話, 喚醒睡眼惺忪的她, 說鋼琴因為連日降雨而受潮,聲音出現了明顯的瑕疵。


    可這台鋼琴她才調好不久, 不可能會在短時間出現這麽明顯的弊病。


    溫禧來到客戶家中,準備一探究竟。


    「您快看看這台鋼琴怎麽樣了,要是壞了,可完了。「


    母親心急如焚,那個十歲琴童的喜悅卻溢於言表。


    男孩本該在書桌前乖乖寫作業,卻偏偏在不大的客廳裏跑來跑去,好像脫韁飛馳的小馬駒,踩得地板咚咚響,宛如敲響他激動又快樂的鼓點。


    他一會跑過來伸手摸摸琴蓋,一會又湊過去眼巴巴地看溫禧的工具箱,還沒碰上,就被他母親一巴掌拍開手。


    「就你手賤,讓你彈琴時不好好彈,現在在這瞎湊什麽熱鬧!」


    圓白的小手上紅痕立竿見影,男孩無聲地怒視自己的母親。


    「趕緊迴房間寫作業去,別在這給師傅搗亂。」


    男孩置若罔聞,又往琴底下鑽,像條濕滑的泥鰍,將鋼琴當作大型玩具一般。


    「抱歉,影響你工作了。」


    母親一邊伸手拽出兒子,一邊迴過頭來跟溫禧道歉,害怕拖累她的工作進度。


    「沒事的。」


    溫禧柔聲迴答,繼續檢查。


    她的家庭境況溫禧了解,每次她調律離開時,那位母親必要拉著她的手傾訴一番,講到悽苦處,就暗自垂淚,


    他們的生活並不寬裕,單親家庭的母親省吃儉用,望子成龍,才從齒縫中生硬地擠出血本,來給孩子購置一台鋼琴。


    然而孩子磕磕絆絆學了三年,琴技卻依然沒有絲毫起色。


    業精於勤荒於嬉,十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男孩並不願意被囚在四四方方的琴凳上訓練枯燥的指法,實屬情有可原。


    等溫禧揭開琴蓋一看,真相昭然若揭。琴身裏明顯有絲絲水漬,還未蒸發,一看就是惡作劇留下的證據。


    雖然連日降雨有受潮可能,但不比梅雨季節,倘若沒有人推波助瀾,鋼琴本身卻不至於受損得這麽嚴重。


    她委婉地提醒了一兩句,母親便立刻明白過來,知道是自己的小孩故意在暗中使壞。


    未等溫禧反應過來,母親立刻拎起電視機旁的雞毛撣子,狠狠打在男孩的屁股上,將現場鬧得雞飛狗跳。


    「叫你在這裏貪玩,叫你不把窗戶關上,天天不好好練琴,還不知道把什麽東西倒進鋼琴裏。」


    「我就是不想練琴,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一點都不想學這個破玩意,你還天天逼我。」


    男孩梗著脖子嘴硬,滿屋逃竄。


    溫禧留在這裏勸架,又費了一番心力才將雙方的矛盾調和好。她每次調律在客戶的家中,也算是見慣了人情百態。


    小小一件樂器,也能影響家庭關係,鄰裏和睦。


    時祺看起來就是天賦異稟,不知道他小時候學琴時是什麽模樣,應該不會是這樣的吧?


    她的腦海中便勾勒出一個正襟危坐的雪糰子,穿著小小的燕尾服,在鎂光燈下一本正經地演奏高難度樂曲,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他定然勤奮刻苦,是那位被家長交口稱讚別人家的孩子。


    溫禧莞爾一笑。


    想起時祺,又自然地想到她自從接下兼職調律師的工作之後,工資卻一日不少地打到她的銀行卡裏。他卻沒有麻煩她做任何事。


    無功不受祿,溫禧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安心。


    難道那天的遲疑打擊到了他嗎?


    但其他事果真如時祺所說,宋朝薇根本將那日說過要考驗她的承諾拋諸腦後,幾人開開心心地在南江玩了幾天,就又飛迴歐洲去。


    等飛機到了法蘭克福機場,她才留言說給溫禧機會磨練幾個月,等國際調律大賽的時候再考她也不遲。


    她剛想起時祺,那邊手機屏幕上就躍動起這個熟悉的名字。


    -


    「在做什麽?」


    他清朗的聲音落在耳際,溫禧才察覺到心中隱秘的期待。


    「剛剛從客戶家調律迴來。」


    溫禧提著工具箱,剛將自己從家長裏短中解放出來,打了個哈欠。故作平淡:


    「有什麽事嗎?」


    有細碎的雨聲落在耳畔,溫禧漸漸習慣時祺在自己的身邊。


    「溫禧,我今天到你的工作室去一趟。」


    是通知,不是請求。


    溫禧不知他為何要來,卻也沒有拒絕。


    她正想與時祺重報一遍地址,又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他溫潤的聲音,好似未卜先知:「觀山路235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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