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大學校園本身包羅萬象,第二天上學時,溫禧仍在學校裏引來了眾人的紛紛側目。


    她坐在課堂上,連從來都不與溫禧說話的同桌,都鼓起勇氣來提醒她:「溫禧,你這身打扮有點太......新潮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非主流嗎?」


    「是吧是吧,爺青迴啊,親眼見證時尚輪迴」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啊!這放在我臉上,還不得是災難」


    同學在身後竊竊私語。


    頂著眾人目光的洗禮,溫禧深唿吸,昂首挺胸進了教室。


    反倒是這樣的裝扮,粗黑的眼線將她的杏眼銳化,生硬勾出鋒芒,將她原有的少女感的嬌柔退去,讓人感覺溫禧變得十分不好親近。


    尾隨的一位男生正要遞出一封粉紅色的情書,被她眼一橫,又顫顫巍巍地將手縮了迴去。


    正好省去要收情書的煩惱。


    她是受傳統教育出來的千金,從小到大上的都是貴族學校,對街邊混混的裝扮與喜好實在知之甚少,隻好在搜尋引擎上求知若渴。


    結果搜尋引擎上魚龍混雜,牛頭不對馬嘴。


    讓她誤以為就是那些騎著鬼火的不良少年,髮型誇張,身穿低腰破洞牛仔褲,四處遊手好閑。


    那天晚上她翻遍了所有的資料,溫禧托腮思考。


    可時祺完全不是這樣。


    時祺身上有兩種明顯的氣質在互相衝撞,一種來自街道原生的痞氣,無聲的街道好像積蓄電源,源源不斷地在他身上釋放能量,蓬勃翻湧。


    另一種卻是在觸碰鋼琴時的清冷感,孤標秀逸。


    兩種本該互相矛盾的氣質,在他的身上奇妙地融合起來。


    怎麽辦,現在這身穿搭好像和他又不是那麽相稱。


    他應該會喜歡吧?


    這樣忐忑不安著,她在下課時站在時祺麵前。


    暮秋的林蔭道上,時祺看著眼前女孩給出的誠意,啞然失笑。


    「幹嘛,有什麽好笑的。」


    他很少笑,現在卻徹底忍不住了。笑意被壓抑在唇角,像是蕩漾在池塘上的圈圈波紋。


    「現在跟你是不是很合適?」


    溫禧在他跟前蹦蹦跳跳,像隻輕盈的蝴蝶,在他麵前轉圈。


    「你啊。」


    他伸手,戳在了溫禧劉海上那枚五角星髮夾上。下一秒卻反應過來,麵部神色變得更加緊繃。


    他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少女期待的眼依然眼波盈盈,眉眼鮮亮,在豐富的色彩中昳麗。


    時祺別扭地將手收迴來,迅速縮迴口袋。


    此刻,老舊的手機猝然響起一陣刺耳的簡訊鈴音,像是尖銳的警告,喚醒他的自知之明。


    「難看。」


    他的手捏緊手機邊緣,指節泛白,力道重得像要將外殼捏碎。


    第21章 難追(二更)


    溫禧沮喪地發現, 時祺又開始銷聲匿跡。


    他一連消失了數日,這次更甚,連自己發的消息都不再迴復, 好像石沉大海, 被埋沒在與他頭像一般的漆黑中。


    他們的關係如同莫比烏斯環,首尾相連, 終點即是起點。


    還以為當初時祺笑,是肯定她穿這身衣服與他十分相稱的意思。現在想來,不知又在哪個未知的領域觸碰了他的逆鱗。


    溫禧迴家後, 就將所有的濃妝都洗淨, 褪去誇張的髮飾, 換迴了平日的裝扮。


    「不喜歡就不喜歡嘛,又玩失蹤。」


    溫禧悶悶不樂地趴在桌緣,將他觸碰過的那枚五角星髮夾抓在手心婆娑, 苦惱自己的弄巧成拙。


    她與劇組的人解釋。


    吳荻沒有辦法,但好在上交微電影的截止期限還有半個學期, 隻是尋找時祺的任務就又落在了她的頭上。


    溫禧甚至跑去曾經相遇的琴房, 負責管理琴房的門衛大爺也擺擺手, 說自己最近沒見過這個模樣的同學。


    他會去哪兒呢?


    哪裏有鋼琴,哪裏就應該有時祺的蹤跡。


    溫禧想起體育館, 當初候場時在雜物堆積的後台看見一角琴凳,決意去那裏碰碰運氣。


    體育館內人聲鼎沸,如火如荼的排球比賽正在散場,前述比分緊咬, 獲勝的隊員團抱在一起歡慶來之不易的勝利。


    喧鬧聲中, 琴弦振動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但她能聽見。


    溫禧躡手躡腳地溜進後台,四處張望。


    她又看見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體育館的後台幽深, 在白晝中圈出一片昏暗的無主之地。那裏有一架廢舊的鋼琴,藏在角落的最深處。


    時祺背身而坐,身穿白襯衫與搭針織背心,簡單幹淨,少年感極重。


    他左手反撐在琴凳上,似在滔天的樂海中身陷囹圄。右手停在高音區舉棋子未定,最終抬手落指。


    時祺已將這一小節的顫音反覆彈了數遍,但仍沒有止息。


    好像潮汐漲落,他陷入練習的無限循環。


    一、二、三、四、五.....


    溫禧在立柱後安靜地計數。


    她汲取了第一次見麵時的經驗,安靜地等在時祺身後,待他把想練習的曲子練完。


    因此,她在門柱後站了許久,久到腿酸,久到排球賽人走場散,喧囂歸為靜默,久到燃燒的暮色卷過她的影子,將它緩慢地拉伸,成為時間的度量衡。


    最後的最後,隻剩下流淌的琴音,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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