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吧。」


    伴隨話音而落的是轎車引擎的轟鳴。


    人說改天時,一般是後會無期的意思。


    「抱歉,我們趕時間迴家。」是陸斯怡開著招搖的冰莓粉超跑從車庫上來,衝撞了兩人間一觸即發的氣氛:「時先生,我姓陸,陸斯怡。」


    「您好。」


    他眼中帶笑,跟陸斯怡致意。


    陸斯怡好奇的眼神在時祺身上徘徊,時祺便安靜地站在原地,任憑她上下打量。


    「長得還不錯。」


    她輕哼一聲。


    「小喜,上車。」


    陸斯怡竟然也興致缺缺,前兩天還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見到時祺要好好拷問一番,不知在地下車庫發生了什麽事。


    連她都不願在這裏過多逗留。


    但溫禧看見她,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往前走了幾步,準備開車門。


    卻被時祺搶先一步。


    他率先將副駕駛的門打開,用手護在她的頭頂上方,親自送她上了車。


    「時先生,我先走了。」溫禧想了想,搖下車窗玻璃跟他禮貌告別:「感謝你的邀請。我們來日方長,總有機會再見。」


    駕駛座的陸斯怡一腳油門,帶著溫禧揚長而去。


    時祺站在原地,視野裏明眸皓齒的女子,漸行漸遠,變成一個微小的光點,最終消失在道路盡頭。


    來日方長。


    好一個來日方長。


    第8章 鬼火


    迴到音樂廳休息室,時祺身邊氣壓驟降,好像凍雨過境,在他的眸子裏凝成寒冰。


    團隊都聚在會議室,卻正襟危坐,眾人麵麵相覷,如同等待最後的審判。


    「大家今日都辛苦了,除了幾位朋友,其他人可以出發去慶功宴了。」


    時祺極少給團隊開會,各項事宜都全權交給魏越打理。這次卻破了例。


    「我有些事想問。」


    他用指尖懸在半空流暢畫弧,優雅指點,看似隨意,卻準確地將無關之人排除出列。


    「你跟我進來。」


    時祺一針見血,瞄準人群末端躡手躡腳的主持。


    這位主持人是臨時找來救場,以往的履歷也光鮮亮麗。


    沒想到卻在現場關鍵時渾水摸魚。


    聽音比賽根本不在獨奏會的現場互動當中,時祺要查,便首先從他開始。


    「是……是。」


    主持囁嚅,完全失了台前的從容。


    -


    後台左手邊走到盡頭是時祺的專屬休息室,也是他彩排時練琴的琴房。房間按照他的要求,常年斷電,隻點一盞幽暗的蠟燭,竟有了幾分審訊的氛圍感。


    現在蠟燭未點,裏麵是無盡的漆黑。


    他視若無睹,彎下身,長指熟練地一翻抽屜,撈起金屬外殼的打火機,將蠟燭的棉線點燃。


    搖曳的燭光將憧憧人影,肆意變形扭轉,異化成張牙舞爪的鬼魅,讓主持眼皮狂跳。


    「擦一擦,我們再談。」


    時祺先審主持。


    先禮後兵,他好脾氣地遞來一張紙巾。主持臉上是濃墨重彩舞台妝,斑駁著脂粉的汗痕,好似馬戲團譁眾取寵的小醜。


    「我說我說。」


    主持的不安攀升,心跳在空曠又黑暗的環境裏狂飆。


    ——恨不能當場昏厥,離開是非之地。


    他不用理智思考也明白,這是小鋼琴家首次國內的鋼琴獨奏會,自己在舞台上突然發難,時祺肯在台上謙和恭順,已是給足了他臉麵。


    演出事故已輕易化解,但舊帳不可翻篇。


    他站也不是,坐又尷尬,心知肚明到底做錯了什麽。當初主顧對他交代的那些事早就忘得一幹二淨,恨不得將心底那點秘密立刻竹筒倒豆。


    時祺的眼睛闔著,看似漫不經心,氣勢卻迫人。


    因他眼尾天生上揚,好似在笑,但半點積極的情緒都無。


    他最擅長如何問話,重操舊業,將從前在南江警局裏耳濡目染的訊問技巧用在這裏,隻嫌掉價。


    一鼓作氣。


    「我知道不是你主使,」時祺的語氣緩和下來:「你好好指認,工資我會照付。」


    「是……是宋先生。」


    他不敢說是哪個宋先生,顫動的手在內袋裏掏了半晌,摸出一張發皺的名片,猶豫了片刻,用雙手恭敬奉上。


    時祺用指尖夾起名片,餘光瞥見他滿頭冷汗,聲音壓低幾分:「行了,你出去吧。」


    主持的後背都浸出一身薄汗,連滾帶爬地趕緊逃脫。


    燭火讓溫度攀升,時祺單穿一件襯衫也不冷,慢條斯理地卷自己的衣袖。


    造星時代,藝術新秀成了投資商手上的新型傀儡,左搖右晃,點頭作揖,哄得資方心花怒放來掙一席之地。


    時祺偏要反其道而行。


    他不是豪門貴胄吹拉彈唱的樂師,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畸形的演藝生態僅憑一人之力無法改寫。


    但他總歸要做燃薪之人。


    -


    隔著一扇門,喧譁與騷動都釀成死寂。


    「今天這是怎麽了?」有長袖善舞的化妝師,湊到魏越身邊,試圖尋個突破口與保護傘,將聲音掐細,十指丹蔻撫在心口。


    「造這麽大陣仗。」


    「還不明顯,在台上聽音比賽,明顯不是時的主意。」魏越坐在皮質沙發上眯著眼小憩,用手指熟練地掰了個開心果,卻快樂不起來,慶幸自己沒栽在這位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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