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源觀弟子中,有一個人叫楊歸真, 是圖靈第一輩子的親娘。


    圖靈飛過荒蕪的玄清山,到了鹿源觀。


    重新修建的鹿源觀又大又氣派, 觀裏供奉的是他們的開山祖師鹿源道人,是一位金丹境散修,死去已有千餘山。有一些附近的百姓過來燒香求保護,側殿裏還有生病求醫的, 坐診的是一個築基境醫修。


    門前的迎客童子見到圖靈過來, 趕忙迎了上去,滿臉討好地問:「客人是要上香嗎?」


    小童子隻有八九歲模樣,黑黑瘦瘦的,氣質跟身上的衣服極具違和感,那殷切討好的表情讓圖靈想起她流落大街當乞丐的時候。那時候, 他們這群小乞丐到遇到看起來像是能給點吃食或銅錢的人, 就是這模樣。這小童子估計是鹿源觀的人剛從外麵撿迴來的小乞丐,哪怕他洗幹淨了, 換上幹淨的衣服,那流浪大街乞討求生的卑微,刻骨銘心,她看到的,是她曾經的自己。


    小童子見客人愣愣地看著自己不說話,便又問:「可是有事情想要求見仙長?」


    圖靈迴過神來,說:「上香。」


    小童子引著她往裏去。


    圖靈去到觀裏,雙手執香,跪在蒲團上,對著鹿源道人的塑像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響頭,謝謝他創下鹿源觀濟世救人,救了她娘。


    在重新遇到她娘前,她隻記得自己的家在小河邊的村子裏,後來在一個叫安樂鎮的鎮子上上乞丐,她不知道安樂鎮離小河村有多遠,不知道身在哪個世界。


    那是她的第一世,餘寶丫,短暫可憐見過無數險惡嚐盡世間冷暖的一生。那時候,她最想的就是家裏的溫暖的土牆茅草屋,門前的屋,娘親烙的香噴噴熱騰騰的餅,粗瓷碗裝著的粥。一口餅,一碗粥,那是家!是她在飢餓時想念了無數遍的有家有父母的日子。


    她本有家,有疼愛她的父母,有總愛罵人但邊罵邊給她雞蛋吃的奶奶,有會給她編蟈蟈籠子逮蟈蟈的爺爺,有會給她帶玩具的舅舅,有說話溫溫柔柔長得特別好看的舅母,有淌著大鼻涕追著她跑的小表弟,有會把她抱在膝蓋上教她唱歌的外婆。


    一場洪水,全沒了。


    她以為,那是天災。


    後來才知道,那是人禍。是燕家為鬼修墓裏的老鬼在擄掠血食,沒逃掉的,都化成了血食,抽走精血拘走魂魄,餵了鬼。


    圖靈感謝鹿源道人,感謝鹿源觀,感謝當初救了她娘的所有人,娘還活著,而她,找了迴來!


    小童子看著頭重重地抵在地上的圖靈,滿是困惑,又不敢打擾,隻在旁邊默默地看著。


    一旁負責照看祖師殿的鹿源觀弟子見到來了位穿著極其華貴的大修士長跪在祖師像前,即詫異又好奇,心說:「這誰啊?怎麽了?」


    圖靈緩緩起身,摘下手指上戴的一個裝滿靈石的儲物戒指投進了供案旁邊的寫有「香火錢」的箱子裏。


    儲物戒指,捐香火錢竟然捐儲物戒指!照料祖師殿的弟子驚住了,趕緊去請觀主。當他把新上任的觀主請來時,那女修已經沒了蹤影。觀主從香火錢箱子裏找到那女修捐的儲物戒指,神念往裏一探,嚇到了!他的手都在抖。


    他這輩子隻在上次重建鹿源觀時,楊大長老也是這麽給了滿滿一戒指的儲物戒指。可楊師姐那是為重建鹿源觀籌來的靈石,這……這是捐火錢?誰出手這麽闊綽?


    他忙問小童子,那女修長什麽模樣。


    小童子仔仔細細地把剛才那客人衣著打扮描述給觀主聽。


    觀主想到一個人,但不敢往她身上猜。


    如果是圖靈為了楊大長老來鹿源觀,添一儲物戒指的香火錢,也算在情理之中,可那是圖靈!她來鹿源觀?不敢想,不敢想!


    觀主叮囑小童子:「此事不要拿出去說。」戰戰兢兢地拿著儲物戒指迴了後堂,當即取出傳音符聯繫楊師姐,把這事告訴了他。


    楊歸真一聽就知道那是圖靈,讓觀主莫要聲張,也別管是誰,收下靈石就是了。她與觀主掐斷聯繫後,立即聯繫留在修仙界的四位天尊堂天尊,讓他們馬上趕去燕去。


    她估計圖靈是要找燕家報血海深仇,可圖靈現在才金丹,天靈圖力量離開淩霄大陸又會被削弱,她擔心圖靈被燕家的合體大能拖住。燕家的人隻要拖住她一時半刻,收到消息的各位仙君立時就能趕到,把她給圍了。


    圖靈離開鹿源山,根據楊歸真告訴她的,「鹿源山以東一百多裏就是安樂鎮」,很快便找到了地方。


    安樂鎮的變化不大,街道還是那些,隻是鋪子已經換了人經營。她當年居住的破爛山神廟不見了,變成了善堂,善堂的牌子上有鹿源觀的標記,七八個老人坐在院子裏的長凳上曬著太陽聊天。幾個女人在水井邊漿洗衣裳,滿滿幾大盆衣服,老人、孩子、婦人的衣服都有。廚房裏正在做飯,香氣飄出老院。十幾個年齡大小不一的孩子坐在擺滿書桌子的屋子裏寫字,一個拿著戒指的教書先生在教室裏來迴徘徊,檢查孩子們的功課。


    圖靈又找到了小河村。


    小河村還是叫小河村,村口立著的牌子換了造型。田裏的稻子收割完了,鴨子在水田裏嬉戲,孩子在田梗間打鬧。她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去到記憶中的家,屋前的梨樹沒有了,讓人圈起來裏麵養了鵝。土牆草屋也不再是當年的模樣,一個瞎眼老婆婆坐在屋簷下手裏拄著拐杖,正在罵剁豬草的兒媳婦,慫恿在旁邊劈柴的兒子打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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