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冷靜道,“你先別輕舉妄動。這樣,你迴去以後,把孟翌和朗川叫過來見我,有些事,我得同他們商量一番再決定。”


    洛夭聽話的點點頭,“好,迴去我就跟他們說。”


    兄妹兩個又說了會兒話,山牢的守衛催促,洛夭才不情不願的跟著他離開。


    迴到天宮後,洛夭有些悶悶不樂,派人去孟翌和朗川那兒傳了話,便迴到內殿換衣服。飛鴻跟在她後麵飛了進來。


    “公主,有一件事。”飛鴻道,“您走以後,月宮的人送來了拜帖,說是明日想來求見。”


    “誰要來?”洛夭邊係腰帶邊問道。


    “是蛇姬,”飛鴻道,“帖子上說,公主您上次讓她迴憶的事,她又想起來一些。”


    洛夭整理衣領的手頓住,轉過身,目光灼灼的問道,“她想起那個人是誰了?”


    “不,好像隻是隱約記起了那人的一些細部特征。”飛鴻有些遺憾的說道。


    “哦,”洛夭抿了抿唇,又問,“她說她明天什麽時候來?”


    “說的是晌午時分。”


    洛夭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可是第二日,洛夭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都沒看見蛇姬的影子。


    “公主你別著急,她可能是路上有什麽事耽擱了。”飛鴻見洛夭等得心急,在一旁勸道。


    “月宮離這裏不遠,即便耽擱了,也不會拖這會兒還沒到。”洛夭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轉頭吩咐飛鴻,“你帶人去找找看,別是路上出了什麽意外。”


    “是。”飛鴻領命,挑了幾個侍衛,一起去沿途找人。


    到了深夜,飛鴻才帶人趕了迴來,麵上表情很難看。


    洛夭心裏裝著事,此時也沒睡,正趴在桌上,等著它們的消息。這時候見飛鴻迴來,在她麵前欲言又止的樣子,疑惑道,“怎麽隻有你迴來了,蛇姬她人呢?”


    “公主,蛇姬死了。”飛鴻猶豫著說道。


    這話宛如一個晴天霹靂,洛夭驚得一躍而起,“怎麽迴事?前兩天不還好好的嗎?”


    “蛇姬是離開月宮以後被殺的。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屍體被扔在了路邊,已經被烏鴉和蝙蝠啃得不成樣子。”雖然飛鴻不喜歡蛇姬,但畢竟也相處了一段日子,想起那個慘狀,還是心有戚戚焉。


    洛夭眉心緊擰,過了會兒才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刀傷。胸前被人砍了一刀,失血過多而亡。”飛鴻說完,又有些納悶道,“不過說來奇怪,蛇姬才來神界不久,又一直待在月宮裏,根本就不認識什麽人,更別說與人結仇了。到底是什麽人想要她的性命呢?難道是魔界的人?”


    洛夭不這麽認為,道“蛇姬已經放下了野心,對魔族人來說沒有威脅,也沒有利用價值。他們犯不著大老遠跑到神界來殺人。”


    “恐怕是被人滅口的。”洛夭目光冷靜,卻有些自責,道“也許,是我連累了她。”


    飛鴻明白過來,“難道是因為月玦的事?”可是隨即又有些疑惑,“這件事隻有咱們幾個知道,按理說不會泄露出去呀。”


    洛夭忽然想起那晚,介冉在門口,聽到了她和蛇姬的對話……


    她甩甩腦袋,趕走了這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飛鴻,你去仔細檢查一下,看看咱們宮中有沒有可疑之人。”洛夭吩咐道,“不光是咱們殿裏,還有月宮,也要逐一仔細的排查。”與其懷疑介冉,她更寧願相信是自己宮中出了奸細。


    “是,我這就去。”


    飛鴻走了以後,洛夭獨自一個人坐在燈下沉思,心中卻是越來越亂。


    那個念頭,越想扼製,反而越發強烈。


    會不會,真的是,他……


    洛夭閉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日,洛夭啟程迴到月宮,參加蛇姬的葬禮。


    花狸和露珠都哭得很悲切,飛鴻也跟著掉了幾滴眼淚。天河仙君一語不發,隻在一旁沉默的歎氣。


    洛夭步伐沉重的走到靈柩前,看著裏麵血肉模糊的屍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蛇姬時的情景。


    那天在酒樓裏,她和離央並肩走來,藍色的頭發垂到腰間,似波濤似海浪。她的眼波蕩漾,容顏嬌媚,仿若黃泉路上開著的曼珠沙華,迷人又危險。


    洛夭的眼睛慢慢濕潤起來,一顆晶瑩的淚珠滴到透明的棺材上。


    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拿著絲帕,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洛夭扭過頭來,淚眼朦朧中,見介冉站在她身邊,正低頭凝視著她。


    “你怎麽來了?”洛夭問道。


    介冉道,“我外出辦點事,正好路過月宮,聽說出事了,便想著進來看看你。”


    洛夭“哦”了一聲,垂下腦袋,看著棺材裏的蛇姬。


    介冉隻掃了一眼裏麵的人,便移開了目光,輕聲勸洛夭道,“祭拜過就算了,你身體還沒完全康複,早些迴宮休息吧。這屍首腐爛成這樣,看久了當心晚上做噩夢。”


    洛夭仍舊站在棺材前,一動也沒有動,輕聲道“她是我的朋友,即便她腐爛的隻剩下一捧白骨,我也不會害怕。況且,”


    她抬起頭來,看著介冉的眼睛,道“我又沒有做虧心事,晚上怎麽會做噩夢呢?”


    介冉聽出她話裏有話,微微皺眉,卻也不戳破,順著她的話道,“那就好,送完她最後一程,你就早些迴去,別讓我擔心。”


    又囑咐飛鴻幾句,讓它照顧好洛夭,然後對洛夭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洛夭點了點頭,目送著他的背影離去,眉間漸漸鎖起。


    飛鴻蒲扇著翅膀飛過來,低聲問她“公主,您真的懷疑司命星君?”


    洛夭沉默,過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


    剛才想要試探他一下,沒想到他根本不接招。不知是確實無辜,還是有意閃避。


    洛夭走出靈堂,深深吸了口氣,仰頭望著天空苦笑。


    短短數月間,她已體會到什麽叫‘物是人非’。


    什麽時候起,她的身邊居然連一個可以放心依靠的人都沒有了,就連曾經最親近的人,也漸漸開始變得陌生。


    一陣寒風吹來,洛夭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將身上的絨氅又裹緊了些。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又到了神界一年一度的上元節。


    上元節是神族的大節日,和魔族的流光日差不多。這一天,神族民間會舉辦燈展和廟會。天宮裏,天帝也會依照慣例,設宴款待眾仙。


    上元節對於神族的少女們來說,也是一個重要的日子。神族生性嚴謹,主張克己禁欲。平日裏,小仙女們即便有了心上人,也不敢直接衝上去告白。而上元節這一天,神族的未婚少年少女可以擁有一日的自由,可以依憑自己的心意,去羅刹海邊,向喜歡的人表白。如果被表白一方接受了,那麽兩人就可去月老處登記成婚。所以上元節後的一兩天,月老常常忙得連飯都吃不上。


    可是今年,看著周圍少女心泛濫的侍女們,洛夭卻一點興趣都提不上來。


    崖玉還在一旁打趣她,“看看你身邊的小姑娘們,都蠢蠢欲動的,你怎麽一點都不合群呢?”


    洛夭喝了口茶,靜靜道,“大概我是老了吧。”


    崖玉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洛夭嫌棄的看著他,“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揶揄我的嗎?”


    “當然不是,”崖玉抹抹嘴,道,“我是有正事。”


    其實上元節前夕,神界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天帝已死,原定繼承人天樞又獲罪被囚,天族群龍無首。天庭上的事雖然有三清代理,但也不能一直這樣,終歸還是要選出一位新的天帝來統領神族,才是正經之道。


    洛夭和崖玉,雖然也有繼承的資格,但他們年紀太小,實在不是做天帝的最佳人選。


    天庭上,最有資格繼任天帝的,莫過於四禦,三清,和十二星君。


    四禦中,天帝和北極紫微大帝已經亡故,南極長生大帝又患病休養,避不見客,剩下的便隻有西王母。而西王母早已避世隱居多年,平時隻偶爾管管禮樂類的瑣事,大事上是堅決不肯操心的。


    至於三清,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一貫喜歡偷懶,對天帝之職不感興趣。靈寶天尊生性內斂,不喜歡湊熱鬧,更不願意擔這擔子。


    於是剩下的,便隻有十二星君了。


    十二星君中,屬度世星君天樞和司命星君介冉的威望最高。如今天樞不在,介冉便眾望所歸,成了大家心中公認的下任天帝人選。


    朝堂之上,眾仙紛紛上書,請求立司命星君介冉為下一任天帝。


    三清詢問介冉的意見。


    誰也沒想到,萬眾矚目之下,介冉竟然拒絕了。


    介冉謙遜道,“我沒有皇室血脈,德行不算出眾,法力也不是最高的,實在不敢忝居高位,更怕有負各位同僚所托。”


    巨威星君在天庭上大力誇獎他,南鬥星君和精靈王仇燁也在一邊推波助瀾。眾仙被他們一唱一和給糊弄住,都被介冉的品質感動了,堅決擁立他為天帝。


    最後介冉架不住眾人請求,隻好勉為其難的應允,接受文昌帝君的稱號,代理天帝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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