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嗎?


    沒用。


    鎖還是沒解開,分手還是沒分掉,他還是沒能走出這間屋子。


    這些天他像是生活在水裏,被極高的水壓包裹著,睜不開眼、感覺不到;溫吞的水流灌進耳朵,也聽不清。


    那三張a4紙是一把刀,抽刀斷水,才將他解救出來。


    他腦子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不值得。


    季雲深送的相框立在床頭,即使曾經碎成渣,但也被及時修復完整,至少看上去還是那片銀杏。


    他比銀杏的情況好太多了,又憑什麽一蹶不振呢。


    季雲深說到做到,在傍晚之前迴來了,進臥室的瞬間看向小茶幾,盤子裏空蕩蕩,玻璃杯中剩著半杯牛奶。


    身體像擰鬆的琴弦得到了久違的安定和滿足,他走向肖譽,語氣如常卻尾音上揚:「你看這個和之前的是不是一樣?」


    肖譽窩在懶人沙發裏,盯著手裏的書並未抬頭,餘光悄悄挪到季雲深手裏,淡粉色蓮花形狀的花盆,和小葉赤楠的「原配」花盆一模一樣。


    他收迴視線,沒說話。


    季雲深從陽台端來盆栽,蹲在肖譽旁邊。


    肖譽的腳踩在懶人沙發上,長腿曲起來,大腿和小腿緊緊貼在一起,銀色鎖鏈垂在那裏格外吸引人,視線再往裏,則是肖譽最隱秘的部位,幾乎看得一清二楚。


    家裏開著空調有些幹燥,季雲深喉嚨發癢,使勁吞咽幾下,把手搭在裸露的膝蓋上,肖譽瘦了很多,髕骨清晰地凸了出來。


    「我想移栽到這個盆裏,你能教教我嗎?」他語氣謙遜,好似肖譽是一位園藝大師。


    肖譽沉默著。


    季雲深已經預料到了,在他躲開腿之前收迴手,又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拆花盆的包裝,邊拆邊念叨。


    「……我在網上找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買到這個同款花盆,當時急得我差點就不想養了,但我都養好幾個月了,總不能讓它死了吧,況且這是你買迴來的,相當於咱們的孩子了……」


    肖譽自動屏蔽季雲深的碎碎念,不能理解季雲深的腦迴路,花盆能用不就行了,為什麽追求「一模一樣」?


    他斜著眼往那邊看,小葉赤楠在白瓷碗裏喝醉了似的東倒西歪,叫它「野草」都是抬舉了。


    季雲深端詳片刻,然後三指捏著枝幹從土裏連根拔起,小草下麵的根「啪啪」斷了好幾根,全部留在白瓷碗的土裏……


    肖譽眼睛都瞪大了,腦補出季雲深向上提起「孩子」的頭,頭身分離的場景,離季雲深最近的右手已經伸了出去,一聲「不要」差點脫口而出。


    他生怕季雲深再做出什麽「壯舉」,書上的字一個都看不進眼了,卻見季雲深剪下一塊紗網往盆底放,他又驚訝了一下。


    季雲深作為新手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按說,他也不會玩盆栽,但小時候看謝景謙折騰過。


    當時他從爺爺家迴來,因為和謝承吵了一架,所以兩個小孩都挨了一通打。迴家路上他忍了半天,等進了自己家門才哭出來。


    沒想到謝景謙正好在家。


    不過謝景謙不問他為什麽哭,就叫他過去一塊兒整理盆栽,正因為這樣,他現在還記得謝景謙的原話。


    「盆底的小洞一定要用紗網堵住,這樣不容易流失水土,更不會有小蟲子進來搞破壞啦。」


    第67章 67「我不恨你,但也不愛你。」


    肖譽狐疑地盯著季雲深的動作,絕非熟手,卻也不算生疏。


    季雲深應該是做過功課的,那剛才怎麽還裝模作樣地「請教」他?還直接把小葉赤楠拔出來?


    他想起大一剛住宿舍時,方知夏不喜歡打掃,往往是誰受不了宿舍環境了,誰打掃。久而久之他和方知夏揚長避短各盡所能,定期打掃的任務便由他負責起來。


    而現在,季雲深為挑起他的憐惜之情,故意做出傷害小草的事,賭他會心軟,主動製止。


    想到這裏,肖譽的嘴角沉了下來——好一隻會演戲的花孔雀,他差點又被拿捏了。


    季雲深拎來一袋營養土,撕開封口,盛出一鏟土直接放進了花盆。他冷眼旁觀,眉頭卻蹙得緊緊的——真是一點都看不懂了。


    「你真不會?」他沒忍住。


    「真的不會。」季雲深很快迴答,既坦蕩又坦誠,他抬頭看著肖譽,露出迷茫和柔弱的神情,「問你也不理我,我隻好自己弄了,畢竟我是它爸爸。」


    又變成大型犬了。


    肖譽移開眼,一臉冷然:「把土倒出來。」


    近墨者黑,他和季雲深待久了也能把那種命令式口吻學得七七八八。季雲深卻好像沒聽出來,毫不猶豫地把土倒迴袋子裏,眼巴巴看著他。


    又在搖尾巴了。


    「最底層先鋪陶粒,」他瞥一眼季雲深,「有嗎。」


    季雲深立馬從農具箱裏找出一袋,倒滿盆底,然後看著他。


    「倒營養土,加到花盆的三分之一。」


    季雲深掏出一把尺子,精準測量花盆高度,開始鏟土放進去,然後看著他。


    「加入少許緩釋肥作為底肥。」


    肖譽將「少許」二字咬得很重,這兩個字不管出現在哪裏,都十分令人頭疼。


    「少許」是多少?半鏟是「少許」,一鏟也不多,一鏟半似乎也合理……


    可他眼睜睜看著季雲深剷出了他心目中「少許」的量鋪進花盆,然後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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